時間眨眼而過,一晃就到了校慶。
臨近高考,隻有高一、高二年級參加,妝扮精緻的男女主持人登場,特别養眼,讓曆來無聊且冗長的祝福開場都顯得熠熠生輝,大家聚精會神地盯着台上。
前排在老師的關注範圍内,學生不敢有小動作,後排就不同了,膽子大的學生掏出私藏的電子産品,還有學生聊天、談八卦。
辛魚和穆靜走在最後,到場地的時候沒有位置了,就被安插在二班空餘的位置上。
二班的位置靠前,能夠清楚地看到台上。
辛魚很滿意,陸嘉良出場主持的時候,就連穆靜跟她說話都不聽,全神貫注。
穆靜氣得罵她見色忘義。
辛魚連忙道歉,掏出兜裡的水果糖,五彩斑斓的糖紙在燈光下流光溢彩。
“下一個節目是咱們班的嗎?”二班的一個女生問道。
“是我們班。”與此同時,舞台上響起大合唱的音樂,二班的學生也免不了八卦的特性:“我前天看到一個文章,是說離異家庭子女的心理健康。高舒靜完全看不出來,上一次期末考家長會,來得是她的繼父吧?高高壯壯,好精神的樣子,我爸的肚子都能頂缸了,人家爸爸怎麼那麼帥氣啊?”
“是她繼父,和她關系很好的樣子。高舒靜還攬着他的胳膊,她上一次考了年級前十,我爸爸媽媽要是有這樣的孩子,做夢都能笑醒,雖然是繼父,但高舒靜優秀啊,學習那麼好,簡直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寵她才怪。”
穆靜插話道:“學習好就能證明這個人好嗎?她又不是沒有爸媽,怎麼不讓她媽媽來開家長會?偏偏搶别人的爸爸……”
辛魚扯住穆靜的胳膊,二班的女生怒目而視:“你怎麼說話啊,我們班高舒靜惹你了啊?”
穆靜還想繼續說什麼,觸碰到辛魚的目光,倔強又脆弱,像是蒙了一層薄薄的一擊即碎的殼子。
她憋住了,撇過頭,二班的女生嘟囔一句莫名其妙。
穆靜使勁往辛魚這邊擠,二班的女生如法炮制,兩人中間隔出一道天塹。
穆靜剝開糖紙,将水果糖塞進辛魚的嘴裡,辛魚張嘴接了,濃郁的葡萄香在口腔彌漫,甜中帶着澀澀的酸。
辛魚扭着手指,連陸嘉良報幕都顧不上看:“真的沒事,她是實驗班,家長必須到,我們班是普通班,我學習成績不如人家好,我爸來了也是幹坐,還不如去實驗班感受一下被表揚的感覺。”她幹巴巴地笑了幾聲,然後就笑不出來了。
事情發生在一個月前,期中考結束,辛魚考了班級前二十,成績雖然一般,但是她的地理成績進步很大,以前連及格都達不到,她就把地理的大題全都背了一遍,這個方法對她很有用。
碰到差不多的題意,直接往上套,竟然也考了六十多分。
辛鵬是學木匠的,後來領着團隊專門給人裝修房子,有時候出遠門一兩個月不回家。
班會的時候,老師不僅表揚成績好的同學,還會表揚單科進步大的同學,辛魚拿着地理成績單,和辛鵬說好了,以前辛鵬有事來不了請假,這次辛魚想讓爸爸看到她的進步。
但是事發突然,韓英秀的母親扭到腰住院,韓英秀沒法給高舒靜開家長會,高舒靜就央求辛鵬開家長會,辛鵬就去了二班的家長會,九班這裡就隻能像往常那樣請假了。
辛魚很大度地表示理解。
正好台前有節目演出,燈光昏暗,辛魚借着黑暗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我理解的,他是想讓我們家和諧一點,有些時候他肯定要顧忌高舒靜多一點的。高舒靜考得那麼好,我爸獎勵她兩百塊錢,晚上回家,也給了我兩百,還偷偷多給了我五十。”
“他是你爸爸,不給你花錢給誰花?”穆靜憤憤不平:“憑什麼要你委屈啊。”
是啊。
憑什麼要她委屈。
辛魚有時候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可這是無解的,她能怎麼樣呢?她想要爸爸隻疼愛自己,奈何現實擺在面前,辛鵬已經再婚,和韓英秀組成了新的家庭,無論是社會層面還是法律層面,辛魚、韓英秀,甚至高舒靜都是他的家人。
高舒靜學習成績優秀,家人肯定更寵愛她,在遇到需要抉擇的問題,例如家長會的選擇,放棄成績普通的辛魚,選擇實驗班的高舒靜,是再正常不過的,誰讓自己不争氣呢?
辛魚望向前方,越過晦暗的光線,聚光燈明亮,灑下一束束如浮光般的光影,将台上人映照得熠熠閃光。
她藏在黑暗裡,覺得自己平凡如塵埃。
穆靜不知道辛魚的爸爸沒給她開家長會,而是去了高舒靜的班裡,她聽到這件事情,簡直要氣炸了,越發看高舒靜不順眼,堵起耳朵連合唱都不聽。
辛魚被她的舉動逗笑了,挎住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身上,完全不在乎夏天的溫度。
不好的情緒一掃而空。
校慶結束,可以不用上晚自習。
穆靜大手一揮:“走,請你吃冰激淩。”
兩人手拉着手,順着人潮往外一點點地挪步,快要走到校門口的時候,穆靜一摸口袋。
“糟了!我的錢包掉了。”
辛魚彎腰看地面:“别着急,可能掉在地上了。”
穆靜癟着嘴,很傷心的樣子。
辛魚問她:“這麼難過,裡面裝多少錢啊?”
穆靜看向她:“錢倒是其次,錢包是你送的。”
辛魚感動:“沒事沒事,我們往回走,我相信同學們的素質,拾金不昧,肯定不會私吞的,如果找不到,改天到失物招領處看看。”
兩人逆着人潮往回走。
找了很久沒有找到,穆靜一拍腦門:“應該是掉在大禮堂了,我掏口袋的時候可能把錢包蹭出來了。”她們回到大禮堂,人已經走幹淨了,果然在地面看到一個卡通錢包。
是一個有毛茸茸的倉鼠腦袋的迷你錢包。
後門已經關閉,兩人拉着手走出前門,辛魚一擡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猶豫片刻。
“我想上廁所。”
穆靜:“也沒有标識,廁所在哪裡啊?我們去教室吧。”
辛魚說不用:“教室太遠了,你忘啦,我來大禮堂打掃過衛生,就在前面,我們過去找找。”
她挽着穆靜的胳膊往前走,黑眼珠溜溜轉,左右兩邊的房門緊閉,棕紅色的大門肅穆又莊重,幾個西裝革履的中年領導路過,兩人不自覺屏住呼吸,貼着牆根說老師好。
等人消失在視野,辛魚和穆靜對視一眼,皆喘出一口長長的氣。
前面拐彎就是廁所。
與此同時,連廊的對面傳出王老師的聲音,他是此次校慶的負責人,他着重表揚了這次兩個主持人,然後接了一通電話就匆匆離開了,大概幾秒鐘後,一道甜美的女聲響起。
“陸嘉良!你先别走,我有話跟你說。”
辛魚屏住呼吸不敢喘息,和穆靜對視一眼,兩人像是被定住了,一動不動,然而連廊那邊再也沒有聲音傳過來。
似乎過了很久,辛魚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議:“我好像忘記廁所在哪裡了,我們……去前面找找?”
穆靜憋着笑。
辛魚輕輕推她一下:“去不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