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秀玉應聲擡頭，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笑着暢快，竟一時讓兩人都驚訝起來。
“沒有，我收拾一下而已。你們咋來了？”
鄭秋舒便道明了自己的來意：“我最近在做補丁的生意，但是還要做家務忙不過來，所以想找找有沒有相熟的婦女雇來幫忙。我初來乍到對胡同裡的人都不了解，所以想來問問你有沒有人可以介紹的。”
關秀玉聽完眼睛霎時一亮，“我啊！你找我不就好了。”
她倒是一開始就有起過這個想法，“可是秀玉姐你不是還有服裝廠的外單要忙嗎？”
事到臨頭，關秀玉也不打算瞞，街坊鄰居的，過幾天就都該知道了。
“服裝廠要貨要的緊，我這幾天忙着鬧離婚呢，幹不了了。”
鄭秋舒點了點頭，然後與施青岚異口同聲：“離婚！”
“是啊。”關秀玉笑道：“你們那麼驚訝幹什麼？其實我老早就想理了，全是自己苦自己。小施你是知道胡國偉多混賬的，其實沒用忍忍也就過去了，偏偏還給人添堵！現在搞出一個私生子來，我還留着他幹什麼。”
兩人再度驚詫：“私生子？”
關秀玉一臉輕松地說：“是啊，說是在鄉下找女人花錢生的自己的兒子，還假好心說要抱回來給我養，以後讓他給我養老。”
她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老娘才不稀罕，我的燕妞兒好着呢！他一個老師還敢生第二個，還說什麼罰款讓我交，咋不美死他呢。他早上就回鄉下去抱孩子回來了，等他回來我就把計生辦的人喊過來，不把他的老師工作扒下來我就不姓關！”
施青岚認識她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從她臉上看到那麼生動的表情，但這樣蓬勃的精神讓人看着就舒心。
鄭秋舒義憤填膺道：“沒錯，不要便宜了這個負心漢！”
她腦子飛快轉動，又看見屋裡擺着的縫紉機和小電視，于是提議：“我看他能做出這種事情來，肯定不會輕易跟你離婚，等計生辦的來了說不定還有的撕呢。他們那群人可不會管是不是你生的，要到罰款才是大事，所以你這屋裡的大件最好都藏起來，不然指不定會被搬走。”
計生辦要罰款的迅猛架勢誰沒見過，米裡都摻着老鼠屎，計生辦裡有些人也是中飽私囊的貨色，打着官方旗号幹土匪的事兒。
施青岚也熱心，她提議：“要不都搬我家來，空屋子多，剛好你不是想來一起做補丁嘛，方便!”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都不用關秀玉動手，她們倆就幫忙擡着東西走了，熱心得不行。
等到下午太陽落山了，胡同口終于出現了胡國偉抱着小包袱的身影，迎接的就隻是剩一張床的空卧室。
他轉頭看見從門外進來的關秀玉，震驚道：“家裡遭賊了！”
卻不想關秀玉看都不看他，轉頭和門外一個長着絡腮胡的男人哭訴：“我男人瞧不起我生的女兒，硬是在鄉下找人生了一個，可恨他還是一個小學老師呢，竟然背着我生二胎。同志，你一定要幫我把這個二胎趕走啊！”
她雖然哭着，但信息量很大，又是小學老師，又是婚外二胎。絡腮胡男人仿佛已經聽到三四千的罰款落進自己口袋的響聲了。
胡國偉怎麼也沒有想到她這個女人因為吃醋竟然幹得出舉報他的事來，頓時氣急敗壞：“你這個瘋女人！這孩子……這孩子明明是我抱養過來給我們倆養老的！”
不管怎麼樣，罰款是跑不掉的，胡國偉絕對不允許他來承擔。
關秀玉才不如他的願，她在門口大喊大叫，誓必要讓整個胡同的人聽見。
“明明就是你跟别的女人生的!可憐我為你生孩子還養家，你自己一個人拿着工資在外面逍遙快活，誰知道這孩子是不是你養的小三生的！”
她一點也不遮掩，從前為了那點自己和他的面子，打碎了牙齒都往肚裡咽，這一次，她再不想做那樣的傻蛋了。
蔣家客廳。
燕妞兒聽到了外面有些吵鬧，但隔得遠，便問：“外面怎麼了？”
蔣琴早聽說了她家裡的事情，聯想到她未來可能要因為這樣的父親遇到一些非議，不由心生憐惜。
“沒事兒，可能是有人吵架吧。”她給她碗裡夾了塊雞肉，“吃吧昂。”
燕妞兒笑眯眯地道謝：“謝謝奶奶~”
施青岚和鄭秋舒擠在一起咬耳朵，“秀玉姐能不能行啊？”
鄭秋舒語氣肯定道：“她肯定能行的，秀玉姐現在已經恨透他了，可别小看了她。”
施青岚這才點了點頭。
除了孩子們，家裡人都知道外面鬧的到底是哪一出，見她們都心焦，蔣月鳴直接放下飯碗。
“我去外面瞧瞧吧。”
有人助陣好啊。
“快去快去！”
這場鬧劇一直持續到了清明的清晨，确認燕妞兒還躺在鄭秋舒的床上呼呼大睡，關秀玉這才現身，隻是她臉上帶着一塊淤青。
鄭秋舒拿着藥酒心疼地給她揉搓，“那混蛋打你了？”
關秀玉滿不在乎道：“我也沒虧，昨夜我揍了他好幾拳！”
施青岚趕緊問：“那離婚的事呢？談妥了嗎?”
“妥了！他淨身出戶！“
昨晚上她和胡國偉是徹底撕破臉了，趁着他怒氣正盛厭惡她，時間又早婦聯沒人上班來勸和，蔣月鳴便幫忙押着他去離了婚。
關秀玉捏着離婚證憤憤道：“就是我急着離婚，不然我肯定還要把前幾年的生活費都要回來。”
她一心急着離婚，隻把他的工作捋了下來，倒忘記拿錢了，不過他那種人，多半也是吃喝玩樂花光了。
鄭秋舒笑着安慰：“跟這樣的爛人是掰扯不清的，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在她看來，秀玉姐自己能幹又踏實，自然沒必要在一根樹上吊死。
離婚重要的不止是那個證，還有自己看開想努力開啟新生活的心，離婚最忌總是陷入以前自怨自艾。
“我知道的。”關秀玉重重呼了一口氣，又擡頭看向她說：“我們什麼時候開工？我現在身上全是力氣！”
她哭笑不得趕緊阻止：“不急，忙了一夜，先休息才是正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