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覃父親已經喝多了,他仰頭坐在沙發上,臉沖着天花闆,嘴裡含含糊糊嘟囔着什麼,一般人聽不懂。旁邊的祁友伸出精健的手臂和顧父交談,二人的手熟絡地攀扯着,打着隻有兩個酒友才聽得懂的啞謎,相談甚歡。
顧覃母親連飙幾次高音後體力不支,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輕搖輕擺被顧覃扶上樓,嘴裡還不忘道:“你陪着友友吧,我有點暈,上去歇會兒,今天的酒,有點淡......”
屋裡終于安靜下來。顧意将話筒收起來,一一将音響和電視關閉、 斷電,收拾殘局。顧覃下樓将紅木茶幾上的瓜子果殼抹進垃圾桶,丁零當啷地拎起酒杯走向廚房,像極了個經驗豐富的保姆。
顧意一把将祁友拉到了沙發另一邊。顧父在咿咿呀呀的難舍難分中,消弭了最後一絲力氣,被顧覃扛起來拖到了樓上。
幸好顧父比較瘦,男孩剛剛長開的身骨堅實有力,他一步一頓地沿着旋轉樓梯走上去。顧意看在眼裡,心裡一陣酸楚。她轉頭看了下仰躺在沙發上眼神迷離的祁友,一聲歎息道盡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相比之下,顧覃是個十分懂事的孩子。懂事得讓人對他不禁生出無盡的虧欠感。顧覃把所有人都放在心裡,照顧在行動上,他能洞穿别人心中所想,能夠像摸脈那樣掐準你的痛點,而大家對他内心所求卻一無所知,更可笑的是沒有人真正關心他想要什麼,親人對他的要求一向隻是——你在,便好。
顧意看着年邁的伯父伯母,他們哪裡有足夠的心力去愛一個朝氣蓬勃的孩子?他們的愛喂不飽顧覃。
顧覃甩着兩條累酸了的胳膊走下樓,“姐,時候不早了,你送姐夫回家吧,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
“他這個樣子怎麼回家啊?” 顧意将頭發一甩,怒氣沖沖道。
“姐,姐夫沒醉,我把他的酒摻了水,他現在是裝的。” 什麼都瞞不過顧覃這個小機靈鬼!祁友一聽顧覃道出了實情,猛地支愣起來,伸手指着顧覃, “ 你你你,我,我回頭不給你包紅包了。” 但又對顧覃主動摻水的貼心行為感恩戴德。
顧覃笑了,他非常羨慕祁友,甚至祁陽。他們姓祁的,心裡藏不住事,快樂了就笑,悲傷了就哭,說話從來不在乎對方聽到後會不會傷心。可就是這樣的人不僅不會傷人傷己,反而因為一腔真摯,處處感染着周圍人,讓大家一起和他們變得沒心沒肺,挺好的。
祁友起身,坐定了幾秒,晃了晃腦袋。他那頭鋼絲般的頭發,被汗水浸潤了幾個小時,略有些走形。
“多貴的茅台啊,被你摻了水。”祁友懊悔地搓了搓臉。
顧意拎起了他的胳膊,“起來,回家。” 祁友噗嗤笑了,“回哪個家?”
“當然是回你自己家。”
“ 我不回,我這樣我媽看見着急,說着祁友倒身又躺在了沙發上,将臉埋在了沙發縫裡。左扭右扭耍起了小孩脾氣。”
“要不姐夫今晚住這兒,姐你自己回家吧。” 顧覃一派貼心小棉襖的樣子。
祁友滋一下又彈了起來,“你敢! ”
顧意詫異地看着他,心想酒壯慫人膽啊,祁友居然敢蹬鼻子上臉這樣說話了!豈有此理。顧意擡起腳準備把他踹倒,隻見祁友一個靈敏地轉身,躲開了。
他清醒地說道 “ 老婆我錯了,我不是沖你說,我說的是顧覃,他,他老想破壞咱倆好事。祁友指着顧覃,“你把那提中華拿來。”顧覃一臉疑惑,怎麼送出去的東西還要拎走?顧覃腹诽。
“我知道你爸媽不抽煙,我這底下藏着給你的禮物呢,姐夫心裡有你。”
“姐夫,我是好孩子,不抽煙......”他伸手從提袋裡拿出了兩條煙,視線探入提袋底部,一個最新款的索尼 psp 藏在底下!
顧覃興奮地瞪大了眼睛“嗚呼!”
誰還不是個孩子呢。
“怎麼樣?跟你以前那個比?花了我半個月的工資呢。”
顧覃咧着大嘴道:“還是姐夫對我好,對自己弟弟也好。”
“ 你是我小舅子,怎麼變成我弟弟了?難道是被我的魅力俘虜,要改旗換幟?” 祁友寵溺地把手搭在顧覃肩膀,捏起了小舅子帥氣的臉。
“你弟弟祁陽摔壞了我的 psp ,姐夫說是送我,這不相當于是替他賠給我嗎 ? 我也沒占你啥便宜。”
“小樣,還挺記仇!算了,不和你計較,将來姐夫少不了疼你,不比祁陽少。” 顧覃端着嶄新的 psp ,眼神中的感動一閃而過。他不敢付出感情寄希望于一個認識了不到半年的人,但這陌生人對他的偏愛和在意悄咪咪地觸動了他的心。
隐約之中,顧覃在想,也許,他并不是失去了一個姐姐,而是多了一個哥哥。
顧意開車往自己家駛去。祁友坐在副駕駛,目光停留在顧意白霜一樣的纖纖玉指上。那雙手因為多年練功而骨節分明,青筋浮現,看久了便有些形似白骨精。
祁友看得呆了,他就是喜歡顧意的铮铮鐵骨,英姿飒爽。從顧意嘴裡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踩在他心脈上的音符,癢癢地勾牽他的欲望。她倔強的脾氣在他眼裡也是種異樣的甜美。情人眼裡出西施,何況顧意是萬人西施。打從第一眼見到顧意,祁友就像是被丘比特射中了眉心。
他幻想前世,是否在奈何橋上跟這具白骨立下了盟約,一段命中注定的相遇,魂牽夢繞的思念,散開在他心頭。
不知時光飛逝,一晃,祁友的思緒回到了眼前。顧意停車,熄了火,轉頭看向雕塑般單手撐腮的祁友。 “下車。” 這該死的蘇音,奶兇奶兇的,将祁友的心髒收緊。祁友一動不動。
“你是睜着眼睛睡着了嗎。”
祁友閉上了眼睛,顧意的聲音像是是輸出了一把密匙,點燃了祁友的火。
她愛我,她是愛我的,我們會在一起,馬上,馬上,一時一刻也不想等了。
“你能自己上去嗎?我可不想扶着你,顧覃說了,你可......唔......沒醉...... 啊...... ”祁友猛然起身,也不知什麼時候解開了安全帶,一股酒香氣味沖進了顧意的嘴巴裡,祁友的舌頭長驅直入,在顧意的嘴裡橫沖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