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席由内侍傳菜、布盞；女席這面由着襦戴帽的女官侍奉。見姐姐們個個體态端莊，儀容平和，她們這才沒有那麼拘束，雖仍不敢說話，眉眼間卻多了女兒家的羞怯與好奇，靈動的眼珠稍轉，都在打量這大殿的構造。

從台矶到殿内，樓檐飛翹，朱欄彩檻，令人美不勝收，殿内更是溫暖如春，教坊司樂齊備。稍待間，第一盞鹌子羹，蟹釀橙，已經擺上桌。

大俞人人都愛吃蟹，唯洗手蟹與蟹釀橙最聞名。蟹釀橙，在黃橙上市的季節，用姜沫、荸荠丁混酒，以蒸熟為佳，入口鮮美無比，嫩滑非常！

在看桌上，第二盞是白魚脍，第三盞炙羊肉，第四盞鮮蹄子羹，各色勸酒幹果與蜜煎雕花，豐富非常。酒是用大黃、蜀椒、桔梗、白術等釀制的“歲酒”佳釀，連小笙都喝了小半杯。美食美酒，還有絲竹聲繞梁，樂官們奏笙箫曲樂《梨冬報宮門》。

逐漸酒溫臉熱，衆人摒棄拘束，些許自在得意。直到吃完九盞，又等了片刻，衆人方才放下筷箸。

宮人們撤席，再添新的茶具器皿。

内侍道：“官家親賜小鳳團茶，每人一盞。”

衆人謝恩。

大俞人愛喝茶也是非常突出的，煎茶，煮茶，鬥茶……從宮廷到民間街坊，風靡盛行。官家的茶苑“産業鍊”更是具有幾十上百年的成熟運轉，從最初的大龍、鳳茶餅，到如今的小龍、鳳茶團。從前每逢年節，天子會給朝中資曆深、勞苦功高的官員賜茶，即便如此官員們也不會随意拆開煮了喝，而是拿回家頂香案供奉起來。

如今，天子已經不大賞賜這類茶餅了，原因非常小衆——他也舍不得。

吃完茶，殿前奉儀司中貴人道：“今夜除夕，諸位學子本該與父母家人團年守歲，官家體恤，特賜戲，大家歇息片刻，可挪去蓼翠園看戲。”

宮内四處燈火輝煌，蓼翠亭挨着水榭，燈影憧憧。有學子搖着小船去湖心亭上看戲，有人則繞着岸堤走，三三兩兩，雖沒有高談論闊，卻也有說有笑。

邱一山不知何時又摸到小笙旁邊，小笙正在跟華英她們說着趣聞，邱一山扯扯她的袖子。

小笙轉過頭：“一山？你來了，吃得還好嗎？”

邱一山：“還行吧，我來是問你宮裡放戲，你去不去？”

小笙：“原是說不去，要回耳房寫燈謎猜着玩兒，我問問她們。”

邱一山把人拉回來：“你問她們做什麼？”

小笙：“都是姑娘家，她們不去就我一個人去，多不好。”

邱一山：“不還有我嗎。”

小笙：“這算什麼。”

邱一山這才如實告知，倉促道：“韓謄來了，你到底去不去見他。”

闊别大半個月再聽到他的名字，小笙戒斷時期的難受感應倏忽湧上心頭，半晌問道：“他來做什麼？是專門為我來的？”

邱一山：“算吧，官家賜宴于垂拱殿，他戍守邊境的兄長不在，魏國公便攜手嫡次子進宮受封。”

小笙臉臊紅：“原來這樣，我也料到了，隻是宮裡人多眼雜，我去見他總不好。”

邱一山：“所以才叫你去看戲啊！”

小笙咋舌：“可是官家賜戲百官不是在隆德殿嗎？他能來蓼翠園這邊。”

邱一山：“想見一個人的心，就算隔着千山萬水也有法子見到，我不知道他用什麼辦法，我隻負責把你帶去看戲。”

小笙點點頭，随後疑惑：“你怎麼知道這些？”

邱一山歎口氣：“他給我寫信了！”

小笙聞言心道，韓謄居然給一山寫信也不給她寫，到底是宮内外呈遞不方便，怕被人抓住私相授受的把柄。雖如此自我安慰，可她還是意難平。華音說笑着撲到小笙肩上，手揉着發痛的腸子。

衆人擁着，往蓼翠園去。此時後苑山巒上，已經亮起了蜿蜒的燈彩，密如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