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笙與二人室内安席，高足桌上擺滿珍馐佳肴與果碟蘇飲，隻靜谧無人，方才說起私密話。

姜芷嫣昨日書院與小笙相遇時，就按捺不住，早想一口氣将近幾日發生的京城新聞悉數告知，這張新聞大網，核心就是許家，偏偏其中還機緣巧合好風借力入青雲，造化了一個華英！她美酒入喉，便要仔細說來，剛起頭才提了個許晉年，就被楊夕月打斷。

夕月道：“還是從宮裡的許貴儀說起吧。”

芷嫣讪讪，想也有道理。

唯獨小笙如撈水中月，看鏡中花，聽了東頭看西廂，茫然無線索。

夕月笑道：“也不是什麼多稀奇古怪的事，隻因‘太湊巧’三個字上說起。”

早兩年，宮内宮外，市井街坊，私底下皆議論傳遍，都道那許家從前不過也就是個破落戶六品小官之流，偏偏飛出個金鳳凰落在福甯翹檐上。宮女采選，許家大姑娘入充掖庭，及笄就被封為了婕妤，半年後升為貴儀。

人言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許家三公子因姐姐承寵于天子，又因舅舅火速升了禦史中丞，一日勝過一日得意起來，放浪形骸眠花宿柳，尋歡作樂不務正業，好不逍遙快活，仗勢搶東家公子的千裡駒，鬥死西家纨绔的寶貝金孔雀，哪一日又打了尚書家的小孫子，大事小情能攬則攬耍盡威風，如此不知畏懼，四處宿敵。

一二年下來，結下的仇怨盡可填海，盼着他死的人竟不下一車。

夕月道：“可年前我們進宮那陣，許貴儀的身體就十分不好了，有傳聞說是為争寵郁結生氣，也有說就是被她自己弟弟氣的，那訴許晉年的狀子一籮筐都裝不完，官家為此還不理貴儀好些時日，如此，又添病症。”

芷嫣道：“我們出宮次日，許貴儀日落時分撒手人寰，許家人早就亂作一團。”

小笙聽到這裡，緩緩點頭，問道：“那池芙姑娘，就是那位琵琶女郎，與此事又有什麼牽連呢，許家綁她作甚？”

夕月忙道：“那是許晉年養在海桐巷子的外室，租着三進三出的大宅，丫鬟仆人老婆子上下二十餘人服侍她。原本也是你情我願的事，可宮裡貴儀撒手人寰，靠山已然不在，接連幾日上門尋仇、喊冤、報複的人一程接着一程。更有掠錢官郎發，帶人找上門要宅子錢！”

他家老夫人氣得暈厥，都道是那女子挑唆自己孫兒尋釁作亂，又聞得此女子已經懷有身孕，痛罵家門不幸。

芷嫣道：“許夫人隔日就拿了那女子回去，又搜刮她的戶籍和賣身契，使其和家中奴才無異。不多時，那琵琶女郎就被當做賊，讓許晉年的母親，生生給打死了。”

小笙：“此事當真，那女子果然被他們草菅人命了？”

夕月：“都是坊間傳的，卻也八九不離十，但若是要拿此事去對簿公堂，怕也是不中用的。那女子身份卑微，主人家尋個由頭或發賣或打死，官府都是不管的。況且還是許夫人大發雷霆親自整頓家風，京城中人還少不得要贊譽許夫人持家嚴謹，管教有方！”

小笙半晌道：“為保全自己家，保全許晉年，許夫人竟打死一個手無寸鐵的無辜之人，她怎麼不打死她自己的混賬兒子？”

池芙的性命是拿來給許晉年的前程名聲墊腳的？真是可恨！

這幾年來，小笙得甯王等人照佛入書院受學，雖然院中也有仗勢欺人、恃強淩弱的現象存在，但至少書院有基本規章制度，還沒有到視人命如草芥的荒唐地步。

這件事明明那許晉年才是罪為禍首，卻要弱者替他還債背鍋！

小笙默不作聲，心中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認知重建和想法構思，并為此修改了後面的學習進程和課題研究方向。

——修房子隻能遮風擋雨有個容身之所。

但豺狼虎豹來了，還得有真武器才能強大自身，清除異己，保家衛國。

卻說，華英又怎麼做了官家的才人。

這在小笙剛聽到此消息時，确實覺得十分荒誕，倍感匪夷所思。

她們這一批人年底進宮修繕宮殿，通過考核拿到各自成績，前幾日才出宮。别說官家，就是宮中的貴妃、娘娘、婕妤，也沒真正見過，華英到底是怎麼回事有這樣機緣，最重要的是，從始至終，華英都是一個負責上進有想法的“同僚”，她怎麼會願意去做官家的姬妾呢。會不會是同名同姓的人？

芷嫣道：“不急，這個我來說。”

小笙點點頭。

芷嫣道：“萬事有命定，機緣巧合便是運！若不是我前日去華英家裡約她今日來瓦子吃席，被她家母親告知，我也不知道華英比我們都有造化。”

華英的親姑姑本就是宮廷花房的華大掌事，考核結束後，諸位學子、匠人都要即刻出宮回家，華英因表現不錯，得到大封賞，就先去姑姑當差的廊房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