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那些仗勢欺人的小混蛋雖然可惡。

但他們有一句話沒有說錯。

誰對林州好，誰就得死。

因為林州的敵人不止是秦家，還有今朝天子。

小笙拿下他撫摸自己臉龐的手，認真道：“林州是好人啊，覆巢之下隻此雛鳥，聖上留下他一條性命難道不也是因為動了恻隐之心？”

韓謄道：“天子仁愛，卻不糊塗。林州活着比死了用處更大。”

隻有他活着，苟且地活在文武百官、世家貴族的眼跟前比如皇城裡、營繕書院内，時時警醒衆臣，那麼，敲山震虎的威懾才能經久不衰。

死了的，隻能算秘聞。

活着的，才是範本。

小笙聽完這些，隻覺得後背都在發涼，她深吸一口涼氣，感慨朝堂果然可怕。

“怎麼了，吓到了。”韓謄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哎呀！他怎麼老是喜歡這樣，每次說話說得好好的，就開始動手動腳。雖然小笙也不怎麼排斥，但總覺得兩人間的氣氛轉變得太快。

她還沉浸在惴惴不安的惶恐中。

韓謄就已經開始風花雪月要跟她你侬我侬。

小笙說道：“我跟你說一件事，韓謄，我大概被賞金獵人盯上了，我有點害怕。”

韓謄摟着她，笑道：“不是賞金獵人，書院也算盡心，你被保護得很好。這幾天跟蹤你的人是來找林州的江湖勢力，隻是把你錯當成了林州的那位妻子。”

畢竟觀英巷12-1是林家的老宅。

笙笙傾盡所有才買下12-2，挨這麼近，可不就容易惹眼。

小笙：“江湖勢力找林州做什麼？”

韓謄看着她追問的樣子，眼底忽掠過一絲不快。

“你很想知道？”

小笙正襟危坐，搖搖頭：“就是好奇。”

韓謄大發慈悲，不計較了，随後告訴她，因為江湖上不知道從哪兒傳出，林州身上有一塊價值連城的火眼紫耀石，能延年益壽，活骨增肌。如今許多人明面上、暗地裡都在搜尋他。

小笙：“真有那樣的寶物？”

韓謄笑道：“誰知道呢。”

那個人的死活韓謄不管，他隻在乎眼跟前的這個心肝寶貝。

“好了，談論了半日，也該說說我們的事。”韓謄忽然變得正經起來，連小笙都以為他又要教她什麼處世之道，誰知他開口卻問“六月婚服樣式，你可想好了”？

小笙忙問：“怎麼又說起六月？”

是不是太快了。

快什麼快，韓謄倒覺得甚慢了些。

盼星星盼月亮盼到大哥成了親，按照長有次序，總算輪到他。

韓謄是多一天都不想多等，像這樣，日日跟她一處說話，一處安歇，閑暇時遊園，忙碌時相互扶持，總之成雙入對時時黏在一起才是他的盼頭。

否則不論身邊多少人，他都覺得世間孤寂與清冷，也不過自己獨身時的寂寞。

韓謄：“六月十六就是個好日子，我同母親說了，我們的婚事就定在那日。掐指算來，倒也不到二十天。”

他快意地吐露心聲，笑着親了親她：“我們要成親，你高不高興？”

這一路走來，實是不容易，既要防止母親他們使計謀，又要緊緊看着笙笙莫打了退堂鼓，一顆心七上八下，未塵埃落定前他總有許多不放心。

小笙含蓄笑道：“我自然是，歡喜的。”

韓謄聞言，爽朗地笑出聲，連帶胸膛都跟着起伏，搞得坐在他懷裡的小笙忙攀住他的胳膊，以免跌下去。

韓謄大抵是太高興了，直接把人輕袅袅抱起來，故意在空中颠了颠，又狠狠親了她一口，喘着粗氣道！

“我的好乖乖的！等你這句話，真是比登天還難。”

卻說韓謄在觀英巷留到用過晚飯再走。

兩人臨分别時，看着院子裡日漸枯萎的金絲楠木樹苗兒，雙雙陷入沉思。

東菱在旁邊更是無比汗顔。

這棵樹苗是她家那口子之前賣給姑娘的，當初就栲了姑娘棒槌，沒想到終究也沒種活。

小笙忙笑道：“無妨無妨，種樹就是這樣，優勝虐汰。”

韓謄看了她一眼，最後說道：“這樹苗不好，改日我從植廷司挪一株新的來給你補上。”

小笙聽罷，便先謝過。

卻說韓謄走後不久，天空就“咵嚓”電閃雷鳴起來。

她心中擔憂，也不知道韓謄到家了沒有，千萬别挨澆才好。

狂風大作時，東菱忙着收晾曬的衣裳被子和院子裡的器具。

天邊黑壓壓一片烏雲，很快，瓢潑大雨便兜頭砸下來。

幸而韓謄走得早，要是慢一刻鐘，他就走不了了。

小笙心中慶幸。

可回去的韓謄心中卻在郁悶，要是慢走一刻鐘就好了。

那樣他就不用走了。

東菱燒了新茶，和小笙一起，兩人坐在正堂屋的屋檐下賞雨品茗。

雨打芭蕉綠葉新，最是好看，就是旁邊枯萎的金絲楠木有點礙眼。

東菱心裡過意不去，盡量不去看它。

兩人說着閑話，在大雨中，仿佛有女人的嗚咽聲若有若無傳進院子裡來。

小笙敏銳道：“你聽到女孩兒的哭聲了嗎。”

東菱聽到了，但是她不願姑娘憂心，便搖搖頭：“沒有啊。姑娘喝茶吧，許是雨聲太大，您聽岔了。”

小笙仔細聽了會兒，“不對，就是求救聲。”

她說着便站起來，拿過牆角的大黃傘，走向院門準備開門看看。

東菱忙跟上去：“好姑娘，别管門外的事，與我們不相幹。”

“萬一是歹徒行兇呢，豈能見死不救。”說時，小笙已經一手撐着傘，一手拿着鐵鍬以防萬一。

打開院門，她站在門檻往外望了望。

巷子的盡頭的12-1一切如常，莊嚴而靜谧。

然而巷子的出口那端——

當小笙轉頭看過去，立時就被吓到！

磅礴大雨中，一個臨盆待産的孕婦竟倒在路口，痛苦呼救。而那張槁白美貌的臉，小笙登時就認出來。

是穆珍！

東菱忙問穆珍是誰？姑娘您慢點兒！

穆珍就是林州去歲成婚的妻子！

小笙箭步出去先救人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