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紀青元倒在地上,長長的披帛在頸部纏繞幾圈,邊緣露出若有似無的淺紅勒痕,觸目驚心的血色從唇角淌下,蜿蜒流向地面。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穆歸禮幾乎站不穩了,嘴裡反複念叨着這句話。
江禦暮代他向花容失色的小丫鬟發問:“今日有可疑之人來拜訪過王妃嗎?”
小丫鬟吓得隻知搖頭:“沒、沒有!奴婢一直、一直守在院門口,可、可以确定沒有外人來過。”
穆歸禮怒喝道:“糊塗東西!你守在院門口有什麼用!?但凡兇手會點輕功,便可翻牆入院!”
說罷,他踉跄着撲向一邊,想探一探紀青元頸部的脈搏,于是手忙腳亂地撕扯着“兇器”,然而那披帛越扯越亂,她的脈搏尚未探到,他的心髒已然快從喉嚨裡嘔出來了。
江禦暮走到他旁邊,蹲身拉起紀青元的一隻手,在其内腕按壓片刻,緊接着擺出一副失望神情,沖穆歸禮慢慢搖了搖頭,歎息道:“的确已經死了。”
穆歸禮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急匆匆從她手中奪過紀青元的手,按在脈上求證她的說法。
但他的手一直在抖,也許是因為緊張,也許是因為恐懼,總之難以平靜下來,更難探出紀青元的脈搏是否仍有微弱跳動。
大腦一片空白之際,門外又傳來老管家的聲音。他氣喘籲籲,似乎跑了好一段距離。
“殿下!府外!府外……”
他欲言又止,擡頭望了望江禦暮,不作聲了。
穆歸禮滿腹怒火無處發洩,沒好氣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老管家應了聲是,快步進屋來至穆歸禮面前,跪下回禀道:“府外有一女子叩門求見殿下,而且,她說她名喚青蘿!”
一團亂麻卷入另一團亂麻,穆歸禮無比煩躁,扔下紀青元的手,起身向老管家問道:“你可看清了,這女子與那夜的‘青蘿’是否真為一人?”
老管家面露難色:“這……老奴不敢确保。那夜的青蘿戴着面紗,蒙住了半張臉。今日的青蘿戴着帏帽,遮住了整張臉,實在難以分辨面容。至于聲音……老奴也有點記不清了。不過,她今日穿着與那夜一模一樣的衣裙,這一點老奴可以确認。”
穆歸禮攥緊拳頭,厲聲吩咐道:“放她進來!讓護衛們埋伏在暗處,務必活捉此人!”
這時,江禦暮已經在桌邊落座,給自己倒了杯茶。
穆歸禮坐在她近旁的位置,焦躁不安道:“這個一向神出鬼沒的青蘿,為何會在此時自投羅網呢?”
江禦暮晃悠着茶杯道:“抓住她以後,審一審不就知道了?”
穆歸禮絲毫不敢放松警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知道王妃的死訊,咱們得盡快把屍體處理掉!”
江禦暮抿一口茶,悠悠道:“急什麼?難道她還能打進這屋裡不成?”
奈何穆歸禮今日諸事不順,此刻更是說什麼來什麼,不多時,就聽老管家在門外大喊道:“不好了,王爺!護衛們攔不住那女子,她已經——”
聲音戛然而止,老管家的脖頸被一把匕首抵住。
那頭戴帷帽,自稱青蘿之人扣住他的肩,對他耳語道:“叫穆歸禮出來見我,否則,我這便結果了你!”
老管家受了不小的驚吓,為了保命,隻得高聲向屋内喊道:“青、青蘿姑娘求見殿下!殿下,求您救救老奴哇!”
穆歸禮心道不好,對江禦暮抱怨起來:“若不是你那日任性打傷本王所有護衛,他們今日怎麼會攔不住區區一個青蘿?”
江禦暮冷笑一聲:“你确定要現在跟我秋後算賬,惹我不開心麼?青蘿已經在門外了,你若不出去,她定會直接闖進來。你若出去見她,也未必能攔住她進屋查看情況。王妃的屍體就在這,除了我,還有誰能幫你遮掩?”
穆歸禮也明白這道理,他現在進退維谷,有求于人,少不得要彎一彎腰杆。
“是本王失言。”他痛快賠禮,又問,“你打算如何幫我?”
門外老管家還在呼喊,穆歸禮罵了句粗話,扯着嗓子回道:“催什麼催!讓她侯着!”
江禦暮頓了頓,佯裝第一次進入這間屋子,對其構造毫不熟悉,問道:“這屋子可有後門?”
穆歸禮答道:“沒有。你若要避着青蘿的視線離開,怕是隻能走後窗了。”
這個建議正中江禦暮下懷,她點點頭:“也罷,我就背着屍體翻窗離開,幸而她的死狀不算可怖,隻要擦淨了唇邊血迹,便不會引來路人注目。青蘿若問起王妃的下落,你直接推說她去我的書鋪買書了,尚未歸家便是。”
穆歸禮連連點頭,盡量穩住心神,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足夠冷靜,深呼吸幾次,這才推門而出。
江禦暮不敢再耽擱,連忙解下紀青元脖頸上纏繞的披帛,擦幹淨她面上的血痕,從懷中掏出一隻小瓷瓶,取出一粒藥丸喂她吃下。
來不及等藥效發作,江禦暮背起紀青元,從後窗出了此屋,繼而翻牆離開王府,步履如飛,向江府趕去。
且說王府内,穆歸禮出了房門,隻見老管家被一青衣人挾持着,兩股戰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