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禦暮甚少見他如此激動,不由笑出聲來:“父親稍安勿躁,戶部存銀不夠麼?”
江淮照連聲歎氣:“若從牙縫裡擠一擠,少給工部和兵部支幾筆錢,也許能湊夠十萬兩黃金。”
江禦暮滿意一笑,建議道:“工部也就罷了,他們要多少錢,父親都别駁回。既然皇帝喜歡修園子,就讓他修個痛快。”
江淮照隐隐覺得,她意在言外。
“你是說,讓我把這筆錢的缺口,全都算在兵部頭上?”他問。
“不錯。”江禦暮意味深長道,“皇帝若問起原因,父親隻需稱頌當下盛世光景即可——既無内憂,又無外患,給兵部支去那麼多銀子作甚?就不怕駐守在外的武将們中飽私囊麼?更有甚者,萬一他們用國庫的錢,給自己收買人心,趁着天高皇帝遠,暗中培植私軍,這可怎麼好?”
江淮照心下了然,笑道:“如此一來,咱們便可坐收——”
“噓——”江禦暮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打斷了他的話。
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待江淮照拆東牆補西牆,湊齊十萬兩黃金,時間已然過了三日。
皇榜卻仍然牢牢挂在布告欄上,無人敢揭。
賞金的誘惑雖然很大,但隻要是個正常人,就知道惜命。
皇榜把太子的怪病寫得玄之又玄,誰敢輕易揭榜啊?萬一治不好他,惹得皇帝龍顔大怒,豈不是得把自己的小命賠進去麼?
話又說回來,百姓們其實也不希望有人能治好太子的病。在他們看來,穆歸衡合該早死,都是報應!
皇帝遲遲等不來揭榜的“高人”,漸漸焦躁起來。
這一日早朝,他終于耐不住性子,向衆臣詢問對策。
朝中無人敢說實話,倒是有那看熱鬧不嫌事大之徒進言道:“也許是賞金的數額入不了高人之眼,陛下若提高賞額,興許便能招來高人了。”
不出意外的,這份壓力又落到了江淮照頭上。
可是這一次,江禦暮卻沒再讓他從兵部的牙縫裡摳錢。
“誰說招徕‘高人’隻能靠賞金了,換成賞官,也許會更有奇效呢?”
次日面聖,江淮照便對皇帝哭起窮來,極言戶部存銀不足。
眼看皇帝将要發火,江淮照連忙道出用官銜補賞額的建議。
皇帝聞言,火氣竟消去了不少。
“賞官?倒是個辦法。”他撚須道,“可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官職皆無空缺,已然賞無可賞。三品以下,又怕高人瞧不上,嫌官小。”
其實此話并不全然正确,因為自皇帝開國以來,朝中最重要的官位就一直虛懸着——宰相之位。
隻因皇帝自己便是前朝的宰相,費盡心機,從幼主手中竊取了皇位。
故此,他無論如何也不願在本朝任命宰相,唯恐有人重走他自己走過的竊國之路。
江淮照知道他的忌諱,自然不會去觸黴頭,轉而提議道:“陛下不妨在朝中現有的體系之外,另設一個官職。隻要您開了金口,說它是三品,它就是三品,說它是一品,它就是一品,誰敢挑剔什麼?”
皇帝想了想,覺得此法可行,正欲派人傳吏部尚書前來商議,卻忽地住了口。
“老狐狸。”他眯着眼看向江淮照,“你既然提出這個建議,想必心中已經有成形的詳策了吧?”
江淮照谄媚一笑,贊一句陛下英明,接着說道:“國師之位,陛下覺得如何?”
“國師……”皇帝細細咂摸一二,蹙眉道,“縱觀曆代史書,所謂國師,大多是些江湖騙子。除了煉些毒丹,迎合君主的長生之願,便再無其他本事。朕若在朝中設此官職,豈不是教後人議論,說朕迷信方士麼?”
江淮照耐心引導:“國師國師,輔國之師,原本有着極好的意蘊,隻是被輕信江湖騙子的昏君們敗壞了名聲。然陛下天縱英明,怎會為庸人所騙?您欽點的國師,定然當得起這一稱号。來日青史留名,也必是一段佳話!”
皇帝聽他講話總是覺得舒心,這次也不例外。
想想也是,如果有人能治好太子的怪病,必然身負奇才,迎作國師也不為過。
“好,就依江愛卿之言。”
江淮照大喜,回府後忙不疊将這個好消息告知江禦暮。
江禦暮回到自己院中,又将同樣的喜訊轉告費紅英。
一同送來的,還有一套為她量身定制的道袍,與男子所用的發冠。
彼時費紅英仍在埋頭研制解藥,聞言擡眼道:“我過幾日再去揭皇榜行嗎?時異的解藥就快制好了,我這幾日抽不開身。”
江禦暮點點頭:“也好。”
皇帝老兒,你就再焦心幾日吧。
不過沒關系,很快,她就會為你送上一位完美的“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