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派人将藥丸送入太子府中,穆歸衡出于謹慎,并沒有服下。
但他依然按照約定,漸漸“病愈”。僅三日後,就出現在了早朝上,且容光煥發,全無病态。
皇帝大喜過望,當即下旨将費紅英封為國師,還賜了她一座大宅子,連同數十名仆役一并安排妥當。
國師喬遷之日,皇帝下旨在她府上大擺宴席,受邀的賓客不多,穆歸衡是第一個到場的。
費紅英熱情相邀,臉上永遠挂着溫和的微笑,仿佛兩人從來沒有針鋒相對過。
她将穆歸衡迎入宴堂。
房間很大,主位居中向門,自然是給皇帝預備的。
左右兩側共設六席,想是除了太子以外,還邀請了四位客人。
賓客名單是皇帝親自定下的,依穆歸衡對他的了解,其中三席一定會留給三位皇兄——
二皇子,懷王,穆歸正。
三皇子,定王,穆歸儀。
四皇子,安王,穆歸禮。
至于多出來的最後一個席位,穆歸衡便有些猜不準了。
總不會請了六皇子吧?
不,不會的。
六皇子龆年稚齒,極愛哭鬧,此類筵宴,皇帝一向不會帶他出席。
穆歸衡一時沒有頭緒,想想也罷,左右再等等就知道了。
在費紅英的指引下,他于右側上首入座。環顧四周,見屋内沒有旁人,便直入主題。
“如今本宮已然履約,國師大人,也該為江姑娘解蠱了吧?”
穆歸衡刻意将重音放在了“國師”二字上。
雖然這要求提得合情合理,但其實,他對費紅英的人品沒抱太大希望——此等手段陰毒之人,怎麼會幹脆利索地信守諾言呢?
為了保命,她肯定會找出各種借口,百般拖延此事。說不定,還會以此為籌碼,向他讨要更多利益。
費紅英聞言輕笑一聲,隻覺穆歸衡眼神帶刺,都快紮透她眼前飛绡了。
“殿下不必心急,隻要您今日别在陛下面前拆貧道的台,那麼貧道……啊,不,微臣——自會在宴後給江小姐解蠱。”
穆歸衡冷笑一聲,自知所料無誤,她果然在找借口拖延。
“拆台?”他面露譏諷,“如今閣下已然平步青雲,如願做了國師,深受陛下愛重,本宮為何要拆你的台?”
費紅英笑而不答,隻道:“微臣嘴笨,說不清來龍去脈,殿下且等等吧。待陛下聖谕一出,您就什麼都明白了。”
聖谕?
穆歸衡不知她又在打什麼算盤,忽而不安起來,唯恐夜長夢多,心中唯有一個念頭——
他不能再拖累江禦暮了。
自從她認識了他,原本平靜無波的日子就再難安生。
先是被安王穆歸禮盯上。他夜半入府,暗器偷襲,險些要了她的性命。
後來,連帶着她弟弟江連鏡也遭牽累,被綁去囚禁于破敗小院,整日擔驚受怕,銳挫望絕。
眼下,江禦暮更是身中蠱毒,生死由人,不知何時才能解脫。
樁樁件件盤算下來,穆歸衡豈能安心?
他知道,現在若想救江禦暮,就務必穩住費紅英。
既然她給江禦暮下蠱是為了謀一條保命的後路,那麼,他就拱手給她送上一條更好走的路。
“你若擔心本宮拆台,就不該對江姑娘下手,而應将那邪蠱下在本宮身上,這樣才更為穩妥,不是麼?”
說話時,穆歸衡牢牢盯住費紅英雙眼的位置,雖然隔着一層飛绡,但他總覺得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目光。
費紅英聞言一怔,不知他此言何意。
難道是又看出了破綻?開始懷疑她和江禦暮合謀诓騙他了?
費紅英盡力保持鎮定,斟酌片刻才道:“殿下忘了您那日是怎麼防備微臣的嗎?微臣想近您的身都難,又怎麼能找到機會,對您施以蠱術呢?”
如此解釋,應該能糊弄過去吧?
其實穆歸衡并未生疑,隻是兩個人各說各話,費紅英心虛作祟,才越聽越覺得處處是陷阱。
“當日沒機會也無妨,今日,本宮就給你一個機會。”他說。
“太子殿下此言何意?”費紅英心裡打起鼓來。
“很簡單。”穆歸衡攤開手掌,伸到她面前,“你把江姑娘體内的蠱,換到本宮這裡,如何?”
這是什麼把戲?費紅英愈發不明白了。
她怔愣之際,穆歸衡接着說道:“你把蠱下在江姑娘身上,保不齊本宮哪日嫌她膩煩,就會棄她于不顧。到時候,也說不清你們是誰給誰陪葬。可你若把那蠱轉移到本宮身上,就不必憂心了。本宮總不至于為了報複你,把自己的命也賠進去吧?”
費紅英見他說得認真,反而不知該作何回應了。
難道他為了救江禦暮,真的願意做到這個份上?
費紅英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疑惑之外,也許還有些欣喜?
她微微擡頭,看向穆歸衡身後的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