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陌把頭搖成了撥浪鼓:“算了算了,我惜命,還是回去睡覺吧。”
石涅被拎住後領,不得不跟上他的步伐,一起離開這裡。
直到躺在榻上,石涅還是沒有打消好奇心。
“師兄,你聽說過‘玄都花’嗎?那究竟是什麼花呀?”他也不管齊陌是否還醒着,便自顧自提出了問題。讀不懂太子抄寫百遍的詩,叫他怎麼睡得着呢?
齊陌睡在對面另一張榻上,此刻深恨二人中間隔着的隻是一套桌椅。
要是隔着一面牆就好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強打精神回應道:“沒聽說過。”
石涅又問:“我隻用過毛筆、炭筆、刀筆,可那‘晉筆’又是個什麼筆?”
齊陌閉着眼,敷衍道:“浸筆,就是被水浸過的筆。”
石涅越問越精神:“師兄,嫂子不是萬琅閣的畫師嗎?你可曾聽她提起過一種顔色,叫什麼——‘武陵色’?”
齊陌用呼噜聲作出了回答。
石涅用啧啧聲發出了抗議。
……
平日熱鬧非凡的街市,到了深夜也不免寂寥。路兩旁數不盡的燈籠都滅着,并無一絲光亮,隻有一彎弦月挂在天上,即便能灑下些月光,也隻是聊勝于無而已。
穆歸衡雖說要出去走走,卻沒有想好要去哪裡。沿着路七拐八拐,也不知怎麼,就走到了枕閑書鋪附近。
江禦暮比武招親的擂台就設在這裡。
台子才搭了兩日,尚未完工。一陣風吹過,卷起幾絲木屑,像深秋時節被人肆意踩碎的落葉梗。
“太子殿下?”後方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您怎麼也在這裡?”
在轉身之前,穆歸衡就聽出來了,那是費紅英的聲音。
“國師大人好眼力。”此語有些諷刺,“這裡如此昏暗,本宮連你的臉都看不清,你竟然還認得出本宮的背影。”
費紅英摸了摸眼前飛绡,煞有介事道:“微臣眼盲多年,自然不靠雙目辨人。”
穆歸衡轉回身子,仰望着高過頭頂的擂台問她:“你來這裡做什麼?”
費紅英上前幾步,站定在他身側,坦言道:“微臣忽逢陛下急召,入宮議事許久,至晚方歸。此處是微臣回府的必經之路,若非偶遇殿下,微臣也不會在此停留。”
穆歸衡想了想,從皇宮去到國師府,的确會經過這裡。
“陛下召你所議何事?”他緊接着問。
費紅英故意往他身上引:“說起來,此事與殿下您也有些關系。”
穆歸衡斜睨她一眼,沒有回應,靜待她自己往下說。
費紅英幹笑兩聲,說道:“此事說來也怪江尚書氣性太大,為了掙回臉面,非要搞這麼一出比武招親,結果觸怒了陛下。”
穆歸衡眼神微動,盡量保持沉穩道:“陛下可是要降罪于他?或者,降罪于江府?”
費紅英半真半假道:“原本是的。陛下怒急攻心,險些親筆寫下一道賜死江尚書的聖旨。若非微臣竭力勸阻,隻怕江尚書此刻已是一縷亡魂了。”
這當然是在胡說八道。
事實是,她方才趁皇帝火冒三丈時,一直想方設法引導他賜死江淮照,可惜并未成功。
皇帝雖然怒極,卻仍保持着最基本的理智。江禦暮畢竟是太子未過門的“藥爐”,如果皇帝在事成之前賜死了她的父親,萬一她因此生恨,與太子反目成仇就麻煩了。
更何況一旦江淮照身死,江禦暮就要守孝三年。等她熬過了孝期,太子還不知是死是活呢。
重重顧慮之下,皇帝還是壓住了怒火,決定暫時放江淮照一條生路。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願意咽下這口氣。
他已然下定決心,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江淮照必須為他近日的悖逆之舉付出血的代價。
眼前最重要之事,是阻撓這場荒謬的比武招親。
彼時費紅英靈機一動,出言安撫皇帝道:“陛下放心,其實江小姐已經私下來求過微臣相助了。她對太子殿下一往情深,無比抗拒此次招親。”
皇帝聽罷稍稍放心,可還是有些擔憂:“縱然她不願嫁于旁人,可萬一輸了比武,被她父親逼着成親,又該如何是好?”
江禦暮雖自小習武,身手不凡,但甚少在外人面前展露。皇帝還當她隻會花拳繡腿,抗不過幾輪就會被打下擂台。
費紅英自信一笑:“微臣有一計,或許可解。”
此計不光能讓皇帝安心,還能讓他對費紅英的“神通”更加崇敬。最重要的是,能幫江禦暮在皇帝面前隐藏實力,不讓他生出疑心。
皇帝忙道:“國師請講!”
費紅英故作高深:“為今之計,唯有請神上身。”
皇帝一驚,心跳陡然加快:“請什麼神?上誰的身?”
費紅英神秘一笑:“請武神,上江小姐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