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鬧,都快四更天了。
賀知昭去滅了燈,放下床帳,把人重新抱進懷裡,給她壓了壓被角,哄道:“快睡吧,很晚了。”
秋月卻有些走了困。
她在黑暗中擡起頭,什麼都看不見,但能感覺到賀知昭的氣息。
她躺在他懷裡,感受着他身體的溫度,覺得很安心。
她希望,此刻的溫情能再長久一點,再長久一點,最好長長久久。
她開始沒話找話:“玉書她們每天都給你守夜嗎?”
賀知昭悶悶地“嗯”了一聲,然後解釋道:“我十一歲之後,就和她們說過不必守夜了。”
“可是她們……有些惶恐,我就沒再堅持了。如果這樣做能讓她們安心,那也沒什麼不好的。”
秋月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原因,她覺得賀知昭更可愛了怎麼辦?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他的臉,用手輕輕撫摸着:“你這幾天,想我嗎?”
賀知昭口是心非:“不想。你都罵我是流氓了,我怎麼還敢想你。”
秋月偷笑:“不許翻舊賬。”
然後又柔柔地道:“我可想你了,每天都想。”
賀知昭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暗悔自己賭氣那麼久,狠着心腸不去找她。
他拉下臉頰上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告訴秋月他的打算:“我已經想好要怎麼勸說父親母親同意了。”
他認為給秋月一個确定的未來,就是最好的表白。
可秋月聽他說起這個事,心裡是逃避和抗拒的,她最怕賀知昭認真地籌謀兩人的未來。
雖然心裡很想逃避,但她來之前已經決定了,先都順着賀知昭的。
說到就要做到,她順着他的話問道:“你打算怎麼勸?”
賀知昭已經想過很多種方法了,他很有把握地道:“我是幺子,将來不必繼承爵位,父親母親對我的期望和要求沒有大哥那麼高。”
“所以就算正妻的門戶低一些,隻要我自己喜歡,想必他們也能接受。”
“唯一有些麻煩的,是你婢女的身份,以及孤身一人沒有家族依附。”
秋月點點頭,想到他看不見,又輕輕“嗯”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認真聽。
賀知昭接着道:“但這都是能解決的。”
“我以前就托了江湖中的朋友,去打聽你父母的下落。雖然暫時還沒有消息,但是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有了。”
“這是第一條路,等找到你的家人,給你放了籍,你就是良家子了。到時候,悄悄給你父母置辦一些産業,也就算是小有家資的好人家了。”
“若是有兄弟子侄就更好了,可以安排他們讀書考科舉。我聽表妹說,你從小讀書識字都學得很快,想必家中親人也不是笨的。”
“若是短時間依舊找不到他們,也還有第二條路。”
“我打算給你找一戶體面的幹親,不必真的認親戚朝夕相處,做做樣子給外人看就好了。”
他謀劃得很詳細了,但秋月還是沒辦法同他一樣樂觀。
世人豈是那麼好糊弄的?在這個講究門第等級的時代,嫡出庶出之間都有一道跨不過去的天塹,更何況是主仆之别。
就算放了籍,認了體面的人家做幹親,但是奴仆的印記不是說洗掉就能洗掉的。
國公夫婦,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同意這門婚事?
她問道:“若是國公爺和大夫人還是不同意呢?”
賀知昭還留了後手,他道:“那可能就要去和太子妃讨個人情了。我打算請她認你做義妹,就說你對她有救命之恩。”
“我和她自小親近,你又是從她身邊出來的,她應是會願意幫這個忙的。”
“太子妃的義妹,将來還會是皇後的義妹,這個分量,總歸能唬住一些人的。”
“至于父親母親,可能沒有那麼好糊弄,但我知道他們的心病是什麼,他們一直希望我可以謀一份差事,正正經經地去做一番事業。”
“所以,我打算先去謀一個武職,然後再去請求他們的同意。”
“如此,就大半能成了。”
原來他已經想得這麼詳細、這麼具體了,連父母可能有的幾種态度和應對策略都想到了。
秋月心裡深受觸動,可她不想讓他為了這份注定短暫的關系,犧牲這麼多。
“你不是最讨厭官場的那一套,不喜歡做官嗎?”她問道。
賀知昭很樂觀:“也不是馬上就要去做官。而且,這是最後一步,如果父親母親很容易就接受了你,這一步也就不用走了。”
秋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想,至少這一刻是可以讓他開心的。
她揀着賀知昭會喜歡的話說道:“你想得那麼周到,國公爺和大夫人一定會同意的。”
賀知昭果然很開心,道:“是吧。父親母親一向疼我,說不定給你放了籍,他們就同意了。”
這又有點太樂觀了,秋月哭笑不得。
賀知昭突然想到什麼,問道:“我還沒問你呢,添妝禮那天,你過得怎麼樣?見到太子妃和春月她們開心嗎?”
秋月一五一十道:“開心,也累。太子妃的賀禮堆滿了兩個屋子,我和冬月她們抄了一天的禮單,手都抄疼了。”
她那天想着回來就要和賀知昭訴訴苦,讓他心疼心疼,誰知道第二天兩人就吵架了,接着又七八天沒見,這份訴苦也就遲了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