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推測,師父不接納阿岫的緣故,其實并不在于阿岫失去意識時殺了人,而是阿岫并不是自然而生。無論妖鬼精怪,還是凡人修道者,皆是自然所生,為天地之靈氣所養,可阿岫不一樣。大概在師父看來,阿岫便是一個怪物。”
觀塵垂眼看着湖面,直至此時,眼睫才動了動,擡眸看向遠處的天空:“我曾向阿岫許諾,此生隻收她一個弟子,故而,你不必稱我為師父。”
成安一愣,驚喜跪下:“弟子叩拜師、神君。”
“你身上的傷,我為你寫兩幅方子,一方是治理内傷,需用靈草,不過都是最常見的,去靈氣密集的地方便能采摘得到;一方是普通草藥,也都是常見的,是用來治理外傷的。你稍等片刻。”
“多謝神君!”
觀塵微微點頭,擡步朝土房子走。
阿岫正坐在床邊,趴在桌上輕輕晃着手鈴,聽見腳步聲立即站起來:“師父!”
“嗯。”觀塵臉上多了些笑意,将她抱住。
“師父和成安說完事了嗎?”
“嗯。”觀塵沉默好一會兒,松開她,拿出筆墨紙硯,“成安受了傷,需要藥方,待師父将藥方交給他,便打發他離開。”
她從側邊環抱住師父,下颌放在師父的手臂上,靜靜看着他手中筆尖輕動。
觀塵寫好藥方,又擡步出門,将方子交到成安手中,吩咐:“從即日起,你便去山下的村中曆練,半年後,你再來尋我。”
“山下村中并無妖魔作祟。”
“并非是去斬妖除魔。”
“那是?”
他不徐不疾解釋:“去做凡人。”
“做凡人?”成安不解疑問,問過後,又道,“是,弟子會做好凡人。”
“不要為了做凡人而做凡人,去做一個真正的凡人,去感受一個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去融入人間,便如同你從小并非是在靈霧山長大一般。”
成安似有所悟,卻又什麼也未感悟:“神君,弟子還是有些不明白,但弟子既然要追随神君,便會按照神君所言去做。”
觀塵微微颔首,手一揮,為結界開出一個門:“你去吧。”
“弟子告辭。”成安起身,又是一個拱手禮,背着劍轉身離去。
阿岫正好往外張望,見人走了,立即歡天喜地迎出來:“師父!師父!他終于走了啊。”
“走了。”觀塵攬住她,散去的笑意又回來,“水也要燒好了,去沐浴吧。”
她踮起腳,在師父耳旁悄聲道:“師父和我一起洗。”
觀塵含笑點點頭:“好。”
“師父,我想在湖邊種滿二月蘭。”她忽然道。
“為何突然想起種這個?”觀塵偏頭問。
“因為……”阿岫從師父發髻上摘下那朵小紫花,邊捏着花莖轉動邊笑着轉遠,輕快的笑聲一層層蕩開,“師父方才一直戴着這朵二月蘭,成安偷瞄了師父好幾次,沒好意思問出口!”
觀塵也笑着跟上:“阿岫為何不提醒師父?”
阿岫輕哼一聲,将有些曬蔫兒了的花朵放在窗台上,邊拆開發髻邊往浴室走:“誰叫師父瞞着阿岫有小秘密?阿岫就是要罰師父出醜。”
“那要叫阿岫失望了。”觀塵将熱水舀裝進桶中,提進房門,“師父并不覺得這是出醜,這是師父心愛之人的心愛之作,想必成安若是知曉,也會祝福師父的。”
阿岫已在浴桶裡先等着了。她雙臂交疊放在浴桶邊緣,腦袋靠在上面,圓潤的眼眸盯着師父看:“師父,我知曉了。”
“嗯?”觀塵又将桶裡的水往桶裡澆。
水順着阿岫的後背滑落,淌入桶底,她輕聲道:“我沒有偷聽,但我知曉,師父一定不是故意瞞着我。”
觀塵欣慰彎唇:“阿岫明白就好。”
阿岫往後靠去:“師父倒好水了便進來吧。”
觀塵将桶放好,又将門拴好,緩緩退了衣裳,和她坐在一塊兒:“這山上的二月蘭還不少,我們明日就能去挖一些回來。若是連根挖,載種在湖邊,土壤濕潤,應當能存活。還有一些别的花,阿岫若有喜歡的,也可以移植一些來。”
“還想要柳樹,師父給我做的那個頭環好漂亮。”她扭着身子,抱住師父的腰。
觀塵怕她别着自己,将她往懷裡又抱了抱:“你喜歡那樣的首飾?為何早前在山下不說?也好去買兩件。”
“我是喜歡師父做的。”她靠在師父的肩上,用手指在師父心口畫圈圈,故意道,“師父從哪兒學來的?是不是哪個女子教師父的?”
“并非,隻是年少時見一個老奶奶給她孫女做過,因不是很難,故而看一遍便會了。”
“噢。”她心思顯然不在佯裝生氣上了,指尖來回在師父心口挑撥,然後被師父一把抓住,她反而倒打一耙,“師父抓疼我了!”
觀塵松開手,知道她是在耍滑頭,又拿她沒辦法:“别弄了。”
她指尖又繞回去,擡眸看着他:“不舒服嗎?”
“嗯。那處不舒服。”觀塵坦蕩道。
阿岫臉頰微紅,松開了手:“噢,那晚上再對師父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