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岫一噎，抱着手臂，很是不樂意：“對啊，你是我師父啊。”

觀塵還沒來得及笑，阿岫又道：“所以，徒弟被人欺負了，你作為師父不應該為徒弟出頭嗎？”

“阿岫真是個小機靈。”觀塵揚起唇。

“不要跟我嬉皮笑臉的！快說，你給不給我出頭？你要是不給我出頭，我就不認你做師父了！”

觀塵忍不住笑：“他瞧不起你，你也瞧不起他不就行了？他得要跟你動手了，我才能跟他動手，有道是一報還一報？”

“噢……”阿岫不太滿意，但又不好反駁，又道，“那你也要跟我一起瞧不出他！”

“好，師父跟你一起瞧不起他。”

“這才對嘛。”阿岫晃了晃腦袋，“好了，你現在陪我去玩。”

道法？玩？觀塵有些無奈，可一想，自己的五歲的時候恐怕也不願意上這些亂七八糟的課，倒也理解了。

“走吧，師父陪你去玩。”

靈霧山上有一群年齡很小的弟子，他們大多是孤兒，爹不親娘不愛，被靈霧山的人撿來養大，從此後習學道法，以得道成仙為己任。

可他們到底明白道是什麼嗎？他們真的想得道嗎？沒有人知道，或許活下來已經天大的恩賜了，其餘的，已不再重要。

學堂中，一群小弟子聽到動靜，回眸看來。

他們還不明白神君有多厲害，對于一方天地來說有何意義，但他們謹遵師父們的教誨，要尊神君，敬神君。

“神君。”他們齊齊起身，用稚嫩清脆的聲音朝他行禮。

觀塵微微笑着：“不用理會我，都坐下繼續聽課吧，當我不在就好。”

小弟子們又都坐下，端端莊莊認認真真聽前方的師兄講道。

觀塵也帶着阿岫坐下，可阿岫就沒那樣乖覺了，豎着耳朵聽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便歪倒在案上，扣扣手指，摸摸頭發。

“夫唯不争，故無尤。”台上的師兄問，“有哪個弟子能解釋這一句？”

“我能！我能！”小弟子們争相舉手。

師兄卻點了未舉手的那一個，溫聲問：“你可知曉？”

小弟子答：“這是上善若水篇的最後一句，意思是，人要如水一般滋潤萬物，也正因如水一般包容，不争不搶，所以沒有人怨恨他。”

“說得對。”

“切！”

師兄微頓，朝阿岫看來：“不知這位師妹有何見解？”

阿岫不屑回答，可所有人都朝她看來，她輕哼一聲，道：“你以為不争就沒有人怨恨你了嗎？你以為世界會遵照你那套禮儀秩序運行嗎？你若是不争，别人越是覺得你軟弱，越是要欺負你，這世界本就沒有道理，隻有手中的力量才會令人尊敬。否則，你們為何要尊敬他？”

所有人順着她的指尖，看向觀塵。

那群小弟子們還小，一時竟想不出什麼話來回答，師兄卻不徐不疾道：“師妹說得有理，所以仁善是需要強大的實力輔佐的，沒有實力的仁善或許會變成災難。不過師妹說尊敬神君是因為尊敬神君的力量，不知别人是否如此，可在下并不全因此而尊敬神君。”

師兄緩緩走下講台，朝觀塵一拜：“弟子冒犯鬥膽評判。弟子敬仰神君，是因神君身處高位而不居高臨下，懷有實力卻不仗勢欺人，天賦過人卻不恃才傲物。一個人有力量沒有德行，旁人畏懼他卻不尊敬他，一個人有德行沒有力量，旁人尊敬他卻不畏懼他，隻有一個人既有德行又有力量，旁人才會敬畏他。弟子對神君，便常懷有敬畏之心。”

“師兄說得真好！”小弟子們仰望着他，幹淨清澈的眼中冒着小星星。

他卻道：“說得好不如做得好，一切的感悟都是神君給弟子的。”

小弟子們又朝觀塵看去，深深一拜：“多謝神君。”

隻有阿岫沒有起身，她更不服氣了，許久，嘀咕一句：“這有什麼了不得的？等我将所有不尊敬我的人都殺了，剩下的就隻有敬畏我的人了。”

台上又在講下一篇了，沒人聽見她說什麼，隻有觀塵聽得清楚。

“殺人很有意思嗎？”他問，“阿岫覺得睡覺和殺人哪個有意思一些？”

“當然是睡覺。”殺人還是有些累的。

“那為何總要将殺人挂在嘴上？不累嗎？”

阿岫輕哼一聲：“我是說，如果有人欺負我的話，我就要殺了他。”

“有師父在，誰敢欺負阿岫？”

“可師父會陪着阿岫一輩子嗎？”

觀塵微頓，而後道：“所以師父收你為徒，讓你習學道法，叫你和師父一起修煉，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師父不在，你能保護自己。”

阿岫看他一眼，狐疑道：“你有這樣好心嗎？”

“我已是你師父了，無論我有沒有這樣好心，我總不能看到自己的徒弟出去被人欺負了，那多沒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