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塵在心中笑了笑,心道:【阿岫,有阿岫在,即便師父是一隻蜉蝣,也不再是一隻蜉蝣了。】
“我隻顧着自己開心不開心,卻沒有想過師父開不開心,師父從一開始便不願意與我在一起,是我一再相逼,是我威脅師父。師父,若是我早些明白就好了。我若是早些明白,便不會逼迫師父了。”
【若不是阿岫口中的“逼迫”,師父也不知曉自己這樣喜歡阿岫,也不會明白,原來愛一個人這樣快樂。阿岫,其實,若師父對你一絲感情也無,你又怎能逼迫得了師父呢?】觀塵心中應。
“師父。”阿岫在他身旁躺下,緊緊抱住他,漸漸失去意識,和他一并進入了夢鄉中。
那是一個很美好的夢,雖然看不清周圍的景象,可她聽見了泉水聲,鳥鳴聲,風吹葉響聲,在一片模糊的春色中,一隻蜉蝣朝她飛來。
她伸出指尖,輕聲道:“師父,你是師父嗎?”
蜉蝣沒有回答,穿過她的手指朝水潭邊飛去。
她跟過去,也變成一隻蜉蝣,飛在他的身旁,用翅膀去觸碰他的翅膀。
蜉蝣微頓,朝她飛來,托着她往花叢裡去。
“師父?你做什麼?”
蜉蝣沒有回答,隻是帶着她滾落在飄落的花瓣裡,用翅膀碰碰她的翅膀,用觸須去點點她的觸須。
她被弄得有些癢癢,忍不住低聲笑:“師父,你做什麼呀?”
蜉蝣朝她靠近一些,和她疊在一起,而後不動了,隻是翅膀偶爾撲閃兩下。
但她能感覺到,他很快樂。
若是這樣能讓他快樂,她願意一輩子和他做一對蜉蝣。
一日過後,蜉蝣死了,但第二日又有一隻蜉蝣生,他似乎不記得阿岫了,又似乎還記得,又托着阿岫去花叢裡玩,就這樣,日複一日,天複一天。
直到有一日,一道白色的身影從天而降,師祖老頭出現在花叢裡,朝蜉蝣伸出手。
蜉蝣碰到老頭的手指,瞬間變回人形。
觀塵看向老頭,臉色并沒有變化,仍舊是那副淡然的模樣:“師父。”
“不打算回去了嗎?”老頭問。
“我在這裡很好。”觀塵微微垂眼,看向手背上阿岫變成的蜉蝣,“我不想回去了。”
“決定了嗎?若是決定了,師父便不攔你了。”
觀塵眉頭微動:“師父不怪我嗎?師父将許多秘籍傳授于我,而我卻要以這種方式離開。”
“為師知曉你心中痛苦,若是這樣能讓你心中的痛苦減輕一些,那你便在這裡吧,為師尊重你的想法。”
“多謝師父。”觀塵輕聲道。
老頭笑了笑,消失在原地。
觀塵擡眸看一眼,再低頭時,卻發現手中的那隻蜉蝣卻不見了。
他四處追,到處尋,可翻遍了每一個花叢,都沒有找見那隻蜉蝣,他不知道它叫什麼,也不知道它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的夢境裡,但和它在一起,他很快樂。他不能失去那隻和他作伴的蜉蝣。
阿岫先一步醒來,坐在師父的身旁,仰頭看着籠子裡多出來的老頭,氣道:“你把我叫醒做什麼?我要和師父在一起!”
“你若再在那裡面陪着他,他就真的要死了。”老頭看一眼地上昏睡的人。
阿岫轉頭也看去,卻驚了好一下:“師父、師父的頭發,變白了……”
老頭道:“他身上長得這些魇花以吞噬他身上的靈氣為生,他再不醒來,就要被這些花吸幹了。”
阿岫深吸一口氣,拍拍他的臉,輕聲喚:“師父師父,快醒醒,阿岫在夢境外等着你。”
她見熟睡的人沒什麼反應,急了,又朝師祖老頭問:“他為何還不醒?”
老頭緩緩擡手,将那顆種子從他身體中抽出:“你再試試?”
“師父師父?”阿岫又喚,喚着喚着,手忽然穿過了師父的臉。
師父醒了……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觀塵也有一瞬的怔愣,他并未忘記自己為何會沉入夢境之中,隻是隐隐記得夢境裡有什麼東西讓他留戀,可又記不太清了。至于自己是如何醒來的,他也弄不清楚了。
“師父。”他緩緩起身,朝老者行禮。
老頭微微颔首:“既醒了,便去将那魇獸除了吧。”
觀塵起身走幾步,忽然又回頭:“師父,我為何會突然醒來?”
“冥冥中,有天意在召喚你。”老頭笑笑。
觀塵皺了皺眉,知曉師父不會透露,便也不再糾結了:“我知曉了。”
他并非打不過那魇獸,沉入夢境是他心甘情願的,若是他不願,那隻魇獸奈何不了他。
隻是微微擡手,困住他的牢籠便自然而然打開,他從容從牢中走出,循着魇獸的氣息向前,徑直找到了妖獸所在。
“你如何逃出來的?”魇獸一臉震驚。
觀塵沒有回答,擡手便是進攻。他早不用劍了,他的靈力能化成一把無形的劍,比世上任何一把劍都要鋒利。
靈力所鑄的劍直直往魇獸心口去,不過一招,魇獸中劍,當即煙消雲散,隻剩一顆妖丹。
觀塵伸手,接下那顆妖丹,擡步往流月國去,渾身的靈力往外一蕩,島上的各種小妖立即四處逃竄。
“你們皆是受魇獸脅迫,其中若有自願救助島上百姓的,既往不咎,若是不願,隻好一命抵一命了。”
他的聲音不算冷,聲調也并不淩厲,但島上的小妖全屈服了,沒一個敢偷偷溜走的,都是老老實實留下來,替島上的百姓解毒。
觀塵神君一直言出必行,他的話沒人懷疑。
魇獸給這些人種下的魇花無藥可解,隻能憑借内力将種子吸出來,而想要将種子吸出來,得花費不少内力。小妖們哭哭啼啼救完人,都已消耗得差不多了,可憐巴巴排着隊去見觀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