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我還沒洗澡。”
玫瑰更加無語,放下丢丢兩三步就到了他身邊:“還洗什麼啊,你剛想在樓下睡不就是懶得折騰嘛,是我要你上來陪我的,難道我還嫌棄你不成?”
他懷疑地看了她一眼,“可是我已經兩天沒洗澡了。”
“我聞聞。”玫瑰突然傾身靠近,鼻子幾乎貼在了他的頭發上,害他下意識就向後一躲,卻又被她強勢地拉了回來,“躲什麼,你又不臭,上床睡覺。剛好,我今天也不想動彈,那咱倆就誰也别洗了,明天直接洗床單。”
“這,好像不太好。”方協文轉眸看了看她床上鋪得平平整整的蠶絲被。
“這有什麼不好,你别太教條啊。”玫瑰嗔了他一眼,又利落攏了攏自己的的頭發,然後就開始動手解上衣的扣子,準備換睡衣。
“這真的不好。”方協文說完就忽地一下站起身,不待她再說什麼,就已經關上了浴室的門。
很快,裡面就傳出了花灑聲。
玫瑰被他逗笑,好整以暇在外面喊,“方協文你幹嘛啊,就倆人你還搞内部競争啊!你這是非逼我也要陪你一塊洗呗?”
他不應聲。
玫瑰索性也不換睡衣了,幹脆從陽台抱了他的浴巾過來,一邊等他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哄他說話。連城的死對他的打擊會有多大她又不是理解不了,哪還用得着林昊來囑咐該怎麼照顧他。
等人這事兒挺百無聊賴的,還好有丢丢。這小家夥真是個鬼精靈,平常活潑愛鬧上蹿下跳的,今天大概看出了她和方協文情緒都不高,一直安安靜靜的,乖巧得簡直令人心疼。
玫瑰俯身摸了摸它的頭,動作很輕柔,語氣卻很嚴肅:“跟媽媽說說,你今天是不是又抓沙發了?”
小貓大概是沒理解她到底是在愛它還是在教育它,先是用小腦袋蹭了蹭她的腿,繼而又委委屈屈地喵了一聲。
“撒嬌也沒用!”玫瑰沒好氣地戳了戳它的頭:“你看咱家那沙發都被你抓成什麼樣了?再說你抓就抓,你怎麼能就可一個地方抓呢,那看着多明顯啊!”
小貓這下才看懂了她的臉色,立刻低下了頭,避免和她眼神對視,尾巴緊貼在身體上,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它這副假裝老實的樣子不知怎麼就那麼眼熟,玫瑰越說越氣,細數起它的幾宗罪來:“你說你抓抓家裡的沙發和窗簾就算了,你今天是不是趁我不在家溜到樓下廚房去了?你是不是還跳上餐桌了?房東太太那炸黃花魚是你偷吃的吧?”
說到這兒,衛生間的花灑聲驟然停了下來。玫瑰想到了什麼,隔着門問方協文:“哎,架子上是我新給你的買的沐浴露,看到沒?”
“嗯,早看到了。”
想象着此刻正往身上抹沐浴泡泡的他的樣子,玫瑰忽而促狹地挑了挑眉,問他:“方師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他的語氣聽起來很無情:“沒有。”
“真的不需要嗎?你的浴巾還在我手裡呢。”
“麻煩幫我挂在門上就好。”說完這句沒多久,浴室就又傳來了花灑的聲音。
“無趣。”玫瑰撇了撇嘴,這才想起丢丢還沒教育完呢。
可她面前哪還有丢丢的影子?
這個小東西!玫瑰咬了咬牙,開始滿房間找起貓來。
“丢丢,你在哪呢?出來咱倆再好好談談,媽媽保證以理服人,絕不動用武力。”一邊說,一邊仔細檢查着沙發空,抱枕下,窗簾後,甚至衣櫃頂,可翻找了半天,除了一堆貓毛,她什麼也沒找着。
方協文推門出來的時候,玫瑰正趴在地上看床底呢,大晚上房間裡光線不算好,她一邊暗中觀察還一邊嘟囔着:“你要是現在出來,我還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就不罰你翻冰箱打翻了房東太太一罐豆瓣醬還順便把你爸爸的水杯也打碎的事了啊,你要是再不出來……”
玫瑰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措辭,盡量讓自己有威懾力一點:“我明天就把你交給房東太太,讓她把你扔掉!”
身後的方協文從來沒見過她這副可愛的樣子,不禁也忘了很多憂愁,輕笑出聲:“黃亦玫,你這未免有點太殘忍了吧?”
“這哪裡殘忍!房東太太今天給我發短信氣得不得了呢,人家說它要是再這樣就不把房子租給我們了。”玫瑰氣呼呼轉過頭來,卻在他濕漉漉隻裹着一條浴巾的身體上凝了眸。
他的身材和他的臉一樣,都給人一種很強烈的瘦削而挺拔的感覺,沒有精雕細琢的健身痕迹,線條依舊棱角分明,纖薄精瘦的肌肉群若隐若現。再搭上他白到幾乎發光的皮膚,整個身體都透着一股幹淨凜冽的氣息,又莫名帶着點禁欲和疏離,隻一眼,玫瑰就紅了臉。
“你别管了,明天我教它。”方協文打開衣櫃,翻找着他的睡衣。
“方協文,我敢打包票,你将來一定是個沒有原則的父親。”玫瑰湊上前來,也動手幫起了忙。
“我自己來就好。”方協文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角彎彎,“你去洗澡吧。”
玫瑰立刻狐疑地眯起了眸子,“你告訴我,丢丢是不是就在衣櫃裡?”
“沒有,真沒有。”方協文轉過身來,用自己的背抵住櫃門,又擁住她的肩膀,不由分說将她推進洗手間,眼神無比真誠,“時間不早了,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洗完澡好早點休息。”
玫瑰還待說什麼,下一秒,他已經“貼心”地幫她從外面關上了門。
“方協文你,你還真是……”玫瑰無語地在裡面念了他幾句,到底還是聽話地打開了花灑。
然後她又開始回味剛才他的雙手搭在她肩上的感覺,隐隐覺得哪裡有點不對,他的手怎麼會那麼燙?
其實今天早晨她就是洗了澡出的門,所以這會兒就隻需要簡單沖一下身體,倒還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十五分鐘後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方協文果然還沒睡,正靠在床頭上神情凝重地操作着手機。
玫瑰赤着腳走到他身邊,借着床頭櫃上他的浴巾擦了擦被打濕的頭發,問他:“怎麼還不睡?”
“我回下郵件,請了兩天假,單位堆了一堆事兒。”
“你等會兒。”玫瑰突然想起了什麼,輕輕一躍就跳上了床,下一秒,唇就印在了他的額頭上,然後她就難以置信地叫出了聲:“方協文,你竟真的在發燒?”
“好像是有點。”方協文紅了臉,剛才他倒還沒覺得自己有多熱,這會兒看着她關心則亂地跨坐在他的身上的樣子,突然就熱得快沒法呼吸了。
“藥吃了嗎?”
“不用吃,應該就是這兩天體力有點透支,休息一下就好了,不是什麼大事。”他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扯過一邊的被子将她也裹在了懷裡,輕聲說道:“你也累壞了吧?什麼都别想了,趕緊睡覺。”
“方協文!你還有沒有點醫學常識啊,發燒什麼小事嗎?”玫瑰有點生氣,好容易才從她的桎梏中掙脫出去,又赤着腳下了地,噔噔噔取來了藥箱。
“别亂動。”玫瑰甩了甩手中的體溫計,不由分說放到他的腋下,“乖,就保持這個動作五分鐘啊。”
她這輩子就沒怎麼照顧過人,更不用說照顧一個病人,所以這會兒她也有點懵,一時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他做點什麼。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很難受?”
方協文搖搖頭:“還好。”
“那你想不想吃什麼東西?比如粥什麼的?”
方協文笑,眼睛裡的紅血絲看着有點恐怖:“你不是隻會煮清水面嗎?現在竟還學會煮粥了?”
“哎!”玫瑰沒想到他這會兒還在開玩笑,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還真當我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笨蛋啊!煮個稀飯而已,有什麼難!”
說完,就作勢要下樓。
方協文拉住她的胳膊,溫聲道:“真不用,我沒胃口,什麼都不想吃,”
“那我去給你倒點熱水。”
“黃亦玫,你這樣會把我寵壞的。”方協文嘴角微微勾着,就像他一如既往的那個溫和模樣,眼底卻逐漸被水霧蔓延,“要是哪天你不想要我了,我該怎麼習慣呢。你知道的,人生還那麼長,我也不能就在這兩年把一輩子的甜都嘗盡了吧?”
“胡說什麼!”玫瑰沒來由地一陣慌亂,下一秒就用掌心覆住了他的嘴,“誰說我會不要你了?你這麼想就是從沒想過和我有未來呗?虧我還幻想過有一天做你的新娘,和你生一個漂亮的寶寶呢!”
“我們的寶寶?”方協文有點怔怔的。
他的呼吸噴薄在掌心的感覺有點癢,玫瑰的心跳瞬時亂了節拍。
“嗯,我們的寶寶。”玫瑰湊近他,絲毫沒有懼怕會被他的感冒傳染,“你不覺得她一定會長得很漂亮嗎?尤其眼睛和鼻子,我們的鼻子其實是有點像的,對不對?”玫瑰點了點他鼻子上的駝峰,“尤其這個位置。”
“好像是有點像。”
“方協文。”玫瑰的神色突如其來的認真,深深看着他的眼睛,“連城死了,他隻是他,而我們是我們。死了的人永遠都不會回來了,而我們的活着的人,更要好好地活下去,不是嗎?”
方協文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慢半拍的腦子轉了好一會兒才趕走裡面的混沌不清。
玫瑰也不去管他怎麼想,隻是低頭從他腋下把體溫計拿了出來。然後,她就瞪大了眼睛:“三十九度了方協文!你還要硬撐到什麼時候啊!”然後她就将所有注意力都轉向了藥箱,半晌才掏出一盒布洛芬來,問他:“這個是不是就是給成人吃的退燒藥?”
“成人的退燒藥……”
方協文的眸色驟然轉深,她的關心讓他突然有點按捺不住,抓着她的手指慢慢收緊,稍微用力一扯,就把玫瑰扯進了懷裡。
“喂,你要幹嘛?你還發着燒呢!”
“玫瑰……”他垂着眸,從鎖骨往上,所有皮膚都染上了紅暈,也不知道是因為發燒還是因為情欲,連聲音都有些顫抖,“你來做我的退燒藥……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