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觀瀾正要去尋,被蕭母攔下了,眼神示意已讓下人去拿。蕭觀瀾便彎腰以袖子擦了擦凳子,“師傅,您坐。”他說。
天師沒有回應也沒坐下。
他不坐在座也便都站着,衆人開始猜測天師的來意。
片刻後文房四寶皆上,蕭觀瀾将宣紙在天師面前攤開,又開始磨墨。
天師取過毛筆,點沾墨水,在宣紙上落了一個“醒”字。
“天師,您這是何意?”蕭父看着紙上的字,又轉頭看蕭觀瀾。
天師卻不予理會,他放下毛筆,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盒子。
“今日你及冠,我許你裱字為醒。自此以後,你自當勤修煉,靜觀事,清紛亂。”
蕭觀瀾低頭,“弟子明白。”
天師說完将那個盒子留在了桌面上,“給你的及冠賀禮。”
蕭觀瀾從桌上将那盒子拿起,才要道謝,天師又開口。
“為師在山中等你。”
老天師說完這句便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了,衆人看向那白煙歸去處,沁裡。
蕭觀瀾收了天師的賀禮便不再跟着父母應酬,他走出了人群來到了自己的院中。
幽篁閣裡清靜不少,他關上了門,把裡面打掃的丫頭也叫了出去。
回到屋内将門關上,這才拿出老天師給的盒子。
普通,估計是老天師自己用山中桃木削的盒子,表面上還有沒打磨去的木刺。蕭觀瀾輕笑着,拿着盒子看了一會,又将盒子打開。
“玉?”盒子内放置一塊通體潔白類似羊脂玉的指環。
蕭觀瀾将之拿起,戴進自己的食指上,尺寸有些小了。
“師傅送我這個做什麼?”他伸出手,放在眼前反複觀摩。看不出這是什麼玉,内裡有什麼玄機。
他搖搖頭,想要取下來放回去。卻取不下來了。
“嗯?”蕭觀瀾三指纏繞指環,再次試圖摘取,還是不行。
他傾注了些許靈力,誰知那指環将他的靈力盡數吸納了,通體開始散發銀色的微光。
蕭觀瀾覺得有些神奇,果然老天師不會随随便便送他些什麼東西,必定是暗藏乾坤的。
然後他還沒高興過一刻,那指環上的光就滅了。他想再次傾注些靈力,還沒開始,那指環變成了黑色。
“嗯?”蕭觀瀾皺起眉頭。
下一刻,指環上的黑氣蔓延,走勢迅速,籠罩了他的眼前。蕭觀瀾原想退後一步從這黑氣之中略開,轉眼才發現,這沒有任何靈力的黑氣已然蔓延了他的整個屋子。
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正想離開這個屋子,卻失了力氣。整個人都被黑氣纏繞挾持,黑氣從他七竅灌進。
他瞪大了眼睛,心跳隻快了一刻。
瞬間又塵歸塵,土歸土了。
屋子裡黑氣消散,一片寂靜,蕭觀瀾也不見了。
留下一個指環滾落到了床底的角落之中,叫人難以發現。
蕭觀瀾睜開眼睛,還沒搞清眼前狀況,門戶打開,屋内湧進許多人。
一個女人沖進來抱住了他,“兒啊!清河是留不成了,快起來收拾收拾,為娘叫人送你去幽州。”
“你們,都給我機靈點,從今以後跟着少主去了幽州,若是旁人問起,切不可提起清河蕭氏,隻說是逃難的生意人,聽到了嗎!”
“是!夫人!”一衆小厮跪在地上,蕭觀瀾還被女人禁锢懷中,搞不清形式。
“幽州?”蕭觀瀾心中漠然。
自從千年前人魔戰役人族敗後,幽州便被魔族占領了,哪裡還來的什麼幽州?
那女人說完又轉頭看向蕭觀瀾,“兒啊,你爹不肯離開,娘也隻得跟着他留在這。你隻管放心去,你既已啟了仙骨,便潛心修煉去吧。休要踏進這亂戰之中,他們都會保護你的。”
女人說道此處竟然有些哽咽,小丫頭及時送上一塊手帕,那女人便拿着手帕輕輕擦拭了眼角的淚滴。
眼前一幕幕叫蕭觀瀾應接不暇,還不等他問清眼前,又來一人。
“混賬!如今人族危在旦夕,争的是生死存亡。他分明已經啟了仙骨,有了幾分上戰場的資格,你卻讓他逃!這是什麼道理,我蕭家的臉面,還有何人争!”
來者是一個男子,身穿铠甲,手拿長槍。看上去,像是才從戰馬上下來的。男人眉眼英俊淩厲,蕭觀瀾皺着眉頭看他,似乎有些眼熟。
男人轉頭與他對上眼神,“觀瀾,下床來!”
叫自己?
蕭觀瀾更是疑慮,還不等他聽男人的從床上起來。女人就站起來向前推了男人一把,“人族!天下!與我兒何幹!多他一個也隻是送死你怎會不知,送他去了尚且有一線生機......你非要我看着我兒死嗎......”女人說着再度哽咽起來。
男人面上卻隻是閃過了一絲糾結。
“起來,爹帶你去練劍。”男人說完這句便轉身出門去了。
女人轉身抱着床上的蕭觀瀾哭了出來,“我的兒啊.......”
爹?娘?
蕭觀瀾心中大驚,他自是有爹娘,可眼前這對是?
他低下頭,看着女人的頭發垂落。
“娘?”他試探着叫了一聲,“魔族......”
他才隻說了一句,女人突然又擡起了頭,臉頰帶淚看着他的眼神更顯堅毅,“你放心,娘一定護着你。你爹分明就知道如今魔族......娘一定把你送出去,好觀瀾,你快起來。”
“七大門派他們......”
“他們不逃是他們的事,娘隻要你活着!”
蕭觀瀾聽了這話便再坐不住了,他掀開了被子從床上起來,光着腳就出了門去。在所有下人和門徒的注視下,他一口氣跑到了山莊大門口。
石門聳立雲間,蕭觀瀾可以看到上面的字。
“清河蕭氏”。四字淩雲,盡顯宗門氣勢。
蕭觀瀾自然不敢忘,蕭氏作為七門之首,也曾作為天下修真人的心神往地存在這世間。
彈指一揮間,蕭觀瀾隻覺得自己心白了一瞬又活絡過來,像是有人給他重鑄了肉身。他從未如此通透過,所有的念頭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冒了出來。
他大概猜到了他來到了千年前。
彼時蕭氏還未遷移門戶,還在清河。也就是四萬戈還是人族的,也就是人族還未在這場戰局中徹底敗下。也就是,修無極的陰謀還沒能得逞,花木易花世子也還活着!
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一切都還來得及。
蕭觀瀾笑了出來,他想,修無極,我要用你血肉祭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