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像下水管道的蟑螂一樣從教室湧來,仿佛貧民窟鬧了饑荒,大衆都随着食物和黎明分成兩波,校外與食堂。
把熱水袋放在腿上的少年沒有動,也可以說是生物的本能讓他停滞,因為考試的移位,相隔一條過道的金毛心情頗好的看着手機勾起唇角,桌肚裡塞着新買的仨罐頭。
這幾天的通宵讓人有點吃不消,好不容易長胖了點的劉殊又變的幹煸,像是一開始相見的時候。
他往嘴裡扔了顆超強勁薄荷糖,猛灌了幾口水,神智算是清醒,不可避免咳嗽惹得冷渾猶看向他。
“還好嗎?”冷渾猶拍了拍他的背。
劉殊這幾天被李章國搞出應激反應了,無意識間把對方的手拍開。
冷渾猶低眉回味剛才一下的肌膚之親。
“一會吃完飯要去喂貓嗎?”他再次發出提問。
劉殊剛才拍開的那一下有些後悔,他覺得自己貌似太容易炸毛了,簡直就是行走的炸藥包,“嗯,現在去食堂?”
“可以。”
兩人今天晚上都沒把複習排上日程,分數什麼的就靠天命定,隻要不是倒一倒二就可以圓回來。
偌大的班級被月光灑滿,所有東西被鍍上一層啞光白,像是薄刷一層的美甲封層,劉殊的皮膚在這樣的場景下呈現一種透明的質感,吹彈可破。
冷渾猶的手不自覺的擡起來,剛想碰到對方脖子就回過神來,在手腕上掐了自己一下,留着冒着血珠的印子。
低頭收拾書包的人沒有撞破對方的動作,他隻是窺視到了窗戶的一處反光,一隻青筋紋路明顯的手在朝自己靠近。
沉浸在克制氣息中的人被敲門聲打斷,雙方的臉上均是安之若素的表情,門口站着的人有些局促的掐着褲邊,帶出一片褶皺。
劉殊惺惺作态的微笑:“同學,你是來奪魂嗎?”
門口的人見他是這樣似乎黯然神傷,壯着膽子走到了他們面前,借着月光劉殊才看清他的模樣,是那天的竹節,開口:“你是叫劉殊嗎,我是之前球場上的人,真巧,原來你真的也在這個學校。”
“然後呢?”
“啊?”竹節摸不着頭腦。
“遇見你是我的不幸。”劉殊面上笑意更盛。
冷渾猶表面還是氣定神甯的樣子,但心裡卻狂躁,他怎麼不記得劉殊身邊有這個人,有就算了劉殊也從來沒有說過,看起來關系也不好,既然都說你是不幸了還不快點死開。
你不想吃飯有人是想吃飯,沒看到你面前的人已經瘦成這樣了嗎,這厮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沒事,我不在意,我們可以好好認識一下。”
“你覺得自己有這個資格是嗎。”劉殊上前注視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今天心情不好?”竹節注意到了他的情緒變化。
“嗯,你來了就不好了。”
“那你要不要吃點甜的,我自己做了曲奇,其實前幾天就做好了,但我想着今天是聖誕節,比較有意義。”
邊說邊在包裡找着,沒過多久一打小人形狀的餅幹就出現在手裡,塑封袋上粘了紅綠相間的蝴蝶結,很少女心的東西。
可劉殊的關注點不在食物上面,竹節的手指實在不好看,上面的死皮已經翹了起來,指甲也有一周沒剪,由于打球被曬黑很多,跟冷渾猶這樣的極品比起來根本不夠看,劉殊睨一眼都嫌髒。
“不吃,惡心。”
他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憎惡。
“好吧,”竹節悶悶不樂補充,“你們是要去吃飯嗎?能不能帶上我,我還沒吃過學習的食堂呢。”
“不能,倒胃口。”
很沒情商的一擊。
看着眼前的人吃癟,冷渾猶的興緻不錯,劉殊就算從一開始和他有些不對付,但也沒有被這麼直接的拒絕過,而且平時還是劉殊主動給自己投喂糖,這種待遇竹節拿錢把劉殊砸死都不會有。
竹節的尊嚴已經拉到地心,對面的劉殊簡直就是高攻高防的活體,防不勝防,無孔不入。
“那你可不可以和我抱一下,我保證以後都不會來找你了。”
“你的保證有法律效應嗎?”劉殊抱胸。
“我……真的很喜歡你。”
“你喜歡的是這張臉吧。”
“沒有,不是的…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去了解你的全部,不會抛棄和辜負你的。”
“你是不是已經把自己代入主導者了。”他眼中的唏噓很清楚,整個教室彌漫開詭異的寂靜,“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先被抛棄?”
這句話乍一聽沒什麼問題,但細想就會發現劉殊發型和氣質都較為柔弱,被自動歸入了下位。
“退一萬步來講,在剛剛情窦初開就立下這麼壯志的誓言,你的智齡幾歲了?”他還在逐步擊破對方的心理防線。
“别光長個不長腦,回家敲核桃去吧。”
劉殊說完就想帶着冷渾猶走,剛邁出步子手腕再次傳來阻力,竹節這神經病又像在籃球場拉着他,猝不及防間爆了粗口:
“你他媽放手!”
“我不放!”竹節語氣裡帶了些哽咽,支支吾吾講出下半句,“你真的不能跟我試試嗎!”
劉殊忍無可忍一個貓罐頭砸在他頭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扶着桌椅才沒有摔,可手上的力道沒有松減,仿佛不過瘾一般,貓罐頭再次朝他的小臂隕落,像是火星撞地球,竹節“嘶”了一聲查看傷勢,轉瞬之間劉殊拽着冷渾猶逃離案發現場。
劉殊跑到操場上罵了句“操。”
“少說髒話。”冷渾猶微微喘氣提醒。
“我今天得回趟家,貓的話你先去喂吧。”
“挺突然,剛才收到的信息?”劉殊接過他遞的剩下兩個罐頭。
“嗯,表哥發的。”
“行,我先閃了。”劉殊揮了揮手,将冷渾猶一人留在了陰影裡,在對方轉頭的一念之間,他的表情又變回了冷然。
樓梯口沒過多久就看到了竹節的身影,沒有察覺到任何的不對勁,光明正大的讓保安給他開了校門,看來是個關系戶。
冷渾猶熟練的掐着表,他從翻牆出校門跟着他到現在不過六分鐘,走了四個拐折口,中途沒有一次止步,腳步在一家大排檔門口停下,竹節很潇灑把書包往椅子上一甩,接着整個人也癱了上去像全身的骨頭都斷了。
對面的三個人穿着杏州七中的校服,那裡的學生跟他們差不多,都是一群爛貨,樂正容卓初中也是在那所學校上的,所以冷渾猶也跟着聽了不少傳奇故事。
出生率超高、按老師頭到化糞池、在水杯裡加風油精、把讨厭的名字用紅筆寫在校旗上……一張A4紙也不一定能列舉完。
杏州七中占地面積小,周邊也是山地,沒有地方擴建高中,三人封頂也隻不過初三。
四人相談甚歡,沒有注意到冷渾猶坐在了他們後方,将交談内容聽的一清二楚,手機順便開着錄音。
其中一個長得像袋鼠的人率先開口:
“欽哥,你手這是怎麼了?”
“被砸了呗,不然還能怎麼樣?”嘴邊挂着辣椒油的人接茬。
“我去,不會是那個娘炮搞得吧,夠得勁啊。”
“說不定是喜歡玩情趣呢。”
“啧啧,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樣的狗,看着就爽。”
“就你?做夢去吧,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玩剩的,不就是髒點。”
“哼,誰知道有沒有什麼病呢。”
三人幻想着對劉殊輪番上陣。
竹節任由他們惡意揣測,自己若無其事的灌了口酒,啧舌,“别這麼說,我看他挺幹淨的,就可惜不是女生,不然還能多個洞哈哈哈。”
嚯,冷渾猶挑了挑眉,原來他還想着杏州七中可能是誇大虛假宣傳,沒想到今天親眼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