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望着花，想問他受傷了嗎？想問他怎麼去的？她有很多很多問題萦繞在腦海，可是霍浮岚那伏低做小的動作又讓她無法問出來了。

“僅為了那枚弟子印，值得嗎？”

杜若的目光看向若九春，心中替霍浮岚抱不平。

“師姐，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需要衡量得失。”霍浮岚輕輕一帶，擋住了杜若看若九春的眼神。

杜若望着霍浮岚的堅持，無聲的歎息。

她承認師弟說的是對的。

“師姐，這花我取來了，但我不知道黃泉彼岸花如何種，我隻得到這花束，但願它不會枯萎。”

“黃泉花原本就不用種的。”

杜若伸手撚起那花，如玉般細膩的手指與鮮嫩豔麗的花同樣盛放在最美的時光，似乎永不會凋謝，但她眼中卻閃過憂傷陣陣，似呢喃又似在回應霍浮岚的疑惑：“黃泉彼岸花，花開永不謝。”

霍浮岚怔愣住了：“怎麼可能，那師姐的心魔……”

杜若眸光流轉，漸漸漫上懷念和哀傷：“你見到花時，是否也見過一道虛浮的靈魂？”

杜若的問話一下子将那個女孩的身影拉入霍浮岚的腦海中，他幾乎沒有猶豫：“見過。”

杜若眼中沒有意外，似想起什麼，她的目光悠遠而綿長。

“你想要永生，還是想要輪回。”杜若道。

霍浮岚猛地看向杜若，但杜若眼中卻沒有任何奇怪的情緒，對上霍浮岚的眼神，她隻是彎眉笑了，在霍浮岚記憶中，杜若很少笑，她像是一座孤山，埋葬着無數的生命和骸骨的孤山，不能與人分享。

“師弟，有的人因為執念選擇了永生，便落在黃泉之地成了一束等待的野花，當執念放下，花便會枯萎，你這黃泉彼岸花如此絢麗，那人的執念必定不淺。執念，執念，山一重水一重，一重赴一重，重重重，重重重。”

杜若歎息，将花還給了霍浮岚：“師弟，這花于我無用，因為我的花早已凋謝，再多的花對我而言都不是那一朵。”

霍浮岚雖然隐隐有所察覺，可當真的接觸到真相之後，他望着花也像是體會到那份執念與孤獨一般。

一朵花便是一個人的靈魂，執念前，以花永生，執念後，不再希求任何時間，但那何嘗不是另一種永生。

可是花謝了，人還要繼續往前走不是嗎？

霍浮岚望向杜若：“師姐，你既然看得清，那你為何還能被困住，你的心魔怎樣才能消去？你怎樣才能變回最初的你？”

最初的她嗎？

杜若緩緩擡眸，思緒飄遠，似在回憶很遠很遠以前的事情，她的思緒轉了一圈，從最初到最後，可那些原本意氣風發的瞬間驚心動魄的故事早在她心中畫上了句号，而現在的杜若一無所求：“師弟，黃泉時間交錯，回憶在前進，未來在後退，隻有黃泉彼岸花才是永恒。可是有個人在那裡等了我好久好久，直到黃泉花謝我方明白愛是什麼。師弟，我沒有心魔，我隻是……不想往前走了。”

黃泉時間交錯，可卻永遠困住了杜若，而杜若太累了。

“師姐，那人也許也希望你往前走。”

杜若聽見這話，她望着霍浮岚的目光浮現出些許憐愛之情，她又笑了，一種無奈的複雜而又憐憫的笑：“師弟，你不明白，有的人走了，而有的人隻能永遠停留在原地。你不明白，師姐也希望你這輩子都不會明白，有時難得糊塗卻是最好。”

“弟子印我會給你，還有陵遊那枚，我也會替你要來，就當是你闖黃泉的獎勵。”

霍浮岚沒想到闖黃泉還有獎勵？

他原以為這件事應該爛在心裡，因為太過出格了。

霍浮岚忍不住道：“師姐既然也養過這花，師姐是否也闖過黃泉？”

出乎意料地，杜若卻搖頭否定：“我沒有，但陵遊闖過。”

霍浮岚驚訝極了，木塔是出了名的守規矩，沒想到一個杜若師姐一個陵遊師兄，竟然也同他一個喝過禁藥做過這麼出格的事情？

杜若卻并不深入，而是道：“所以他一定會給你這枚弟子印。但師弟，師姐還得提醒你，修行之事最為殘酷，弟子印是看在你的面子才給的，他若靠弟子印進入學堂，不會有好結果。”

霍浮岚抿了抿唇：“多謝師姐提醒。”

杜若說到這個份兒上早已仁至義盡，她掃了眼霍浮岚，輕飄飄的餘光從若九春身上帶過：“明日午時，便帶他去學堂報道吧。弟子印我會直接送到師父手中，再加上你手中那枚，夠了。”

見杜若要走，霍浮岚緊握黃泉花，忙問道：“師姐，我該如何知曉她的執念？”

杜若側身擡眸：“師弟，你什麼都不用做，它遠比你我聰明太多。”

霍浮岚想起那含笑變成彼岸花的女孩，想起杜若的話，他看向手中黃泉彼岸花，鮮豔奪目，但無端悲情。

到底是怎樣的執念才能令人等候永生？

到底是怎樣的執念才讓杜若候鳥難飛？

執念，執念，到底何為執何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