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瘋了,才會擠到謝序甯的眼跟前和他說這些。
方惜亭:“拿個監控錄像拿這麼久?”
他試圖遮掩自己的身體語言,借機轉移話題時還不忘指責那男人,辦事效率實在太低。
好在謝序甯心情不錯,倒不計較。
隻從衣兜裡掏出一張折起來的紙:“當然不止。”
方惜亭接過那物,打開來看,又聽見謝序甯說:“案發當天,每輛車返廠時的測重,返廠時間,繞的哪條路,你哥都打聽的清清楚楚。”
“還有,根據晚20點車輛出發,22點傳送帶發現碎屍報案,時間間隔僅兩小時。”
“而第一輛車,21:03分才折返,期間陸陸續續,在案發時間前的返程車共有8輛。”
“這部分繞城車輛,和其他車輛同時出發,卻最早返廠,說明他們繞城的路線,就在這片藍湖西城的範圍之内。”
謝序甯像魔術師,講解過程中,不知從哪裡掏出一份雲京市平面圖。
他用紅色馬克筆,根據自己前期統計到的這8輛垃圾車的繞行路線,再劃出一片面積不大的抛屍區域。
“嫌疑人作案所在地,基本可以鎖定在這片地區。”
“剛才我也拿到了車身淨重,根據計算,前八輛車所運載的垃圾重量分别是,五百三十斤、四百七十二斤,六百零四斤等。”
他們把u盤接入電腦,調出那段案發監控。
原本沉悶壓抑的狹窄分揀室内,工人坐在各自的工位,埋頭作業。
直到那三包黑色塑料袋出現在監控畫面時,衆人的心,才猛地揪起。
方惜亭看着分揀工人,手腳麻利的扯開第一袋,确認是碎肉後,又順手扯開第二袋。
結果忽然間,那碎肉袋子從人手中飛出去,混着斷指和脂肪的屍塊撒了滿地。
阿姨也被吓摔在地上,驚動旁側其他工友上前查看。
謝序甯按了暫停:“斷指放在碎肉最上層,不可能是意外混入,兇手有意為之。”
“我們現在假設,如果他的目地,就是為了讓這件碎屍案在分揀場被發現,那麼首先,這個人肯定熟知工人分揀,是一定會扯開口袋确認内物的流程。”
所以他的身份可能是,工友?或者工人親屬?
謝序甯:“其次,如果他的惡行,必須要在分揀場被發現,那麼他的抛屍時間……”
要避免被拾荒老人撿走新鮮碎肉,那麼需要準确把握垃圾車到達的時間。
20點,車輛準時從廠區出發,那麼抛屍時間應該是在20點之後,和車輛到達某個垃圾存放點之前。
搜查範圍立刻縮小。
方惜亭猛地反應過來:“如果是在西城片區,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核實這部分員工住址?”
就是那36個人,即便是在廠區提供住宿條件的情況下,大家年紀都不小,平時節假日休息,頻繁跨區來回的可能性并不大。
在确認後續排查方向後,他們還需要确認傳送帶裡,分攤到每小時的分揀進度。
由于阿姨們效率不一,中途休息、喝水、上洗手間方便的時間都很難控制。
于是方惜亭提出自主測試,要了一條分揀帶進行作業。
在了解幹濕垃圾分類的一些基本要求後,他全副武裝,親自上陣。
連續不斷地做了五個小時的時速記錄後,得出一個平均值,便以此作為計算基準。
那時返程路上,天色完全暗下,前排兩人還在激動讨論案情細節。
他們所述的每一點都是關鍵,于恒單是坐在後排負責記錄,都有些忙不過來。
天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辦到的,能在這麼稀少的案件信息中,得出這麼多細枝末節的線索。
于恒正感歎着,忽然察覺身前的讨論聲停了。
他擡頭,看見前排兩人都滿臉驚詫地盯着坐在後排的自己。
于恒惶恐,本子又落地:“方,謝,兩位副隊,請問……”他又做錯什麼了嗎?
是不是沒聽到兩位副隊的提問?或者别的工作安排?
不要吧,他今天已經夠丢臉的了。
新同事正沉溺于社死的懊惱與慌張之中,誰知聽聞那兩人異口同聲地。
方惜亭:“到你家門口快半小時了。”
謝序甯:“你怎麼還不下車?”
“……啊?”于恒那時望一眼窗外,手忙腳亂地回過神來:“抱,抱歉,我聽案情聽的太入神了,我馬上回家。”
那人走得倉皇,出門就被絆了一跤。
謝序甯輕笑了聲,回頭又看認真開車的方惜亭。
男人懶洋洋地往後靠:“明天早上接我上班。”
方惜亭就知道,那家夥絕不會放過折騰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早上7點準時起床。”
“7點?”謝序甯驚訝:“我們8:30才上班,你7點起那麼早幹什麼?”
方惜亭不與他争辯,也懶得說自己上學期間,唯獨兩次遲到,都是被磨磨蹭蹭的謝序甯給害得。
那混蛋倒是野慣了,又因為成績好,老師直接把他放養到最後一排,根本不管。
但方惜亭從小循規蹈矩,全校模範,因為遲到帶了壞頭,還被老師罰去升旗台寫檢讨。
那時猜想謝序甯還想害他上班遲到的事,自己耳朵直接關上,對方争辯什麼也不聽。
總之說了七點就是七點,晚到一分鐘,都别怪自己翻臉無情,開車走人。
方惜亭預留了路上堵車的時間,再除去起床、洗漱、吃早餐等。
杜絕一切遲到早退的可能性。
結果到第二日,鬧鐘剛響,自己迷迷糊糊地按下“關閉”,還坐在床榻間怔神,便忽聽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響起。
謝序甯就住他家對門,宿舍是剛畢業時父母幫忙挑的。
方惜亭一直沒搬家,就是因為父母偶爾過來,能和對面那位的家人結伴。
他們路上不無聊,也安全些。
伴随着敲門聲漸大,方惜亭困意醒了大半。
他是真沒想到是謝序甯會來,那時還以為是什麼物業維修,或者是樓下鄰居嫌他半夜用洗衣機太吵。
以緻于門拉開時,雙方都沒反應過來,面面相觑。
謝序甯盯着頭毛炸起的方惜亭:“你怎麼現在才起?”
方惜亭盯着梳洗整齊的謝序甯:“你怎麼來這麼早?”
謝序甯暴躁:“不是你讓我7點起床的嗎?”
可是……
方惜亭看一眼腕表:“現在才7:05分。”
他起完床五分鐘就能出門?
不是,自己換個衣服都不止五分鐘。
而且他不洗臉嗎?天氣這麼幹不擦點保濕霜?也不做早飯?
這些事情怎麼都要耗掉半個小時的吧。
他……
方惜亭那時擋着門,謝序甯也從煩躁的起床氣中清醒過來。
男人看他穿着寬松的T恤睡衣,光腳踩在木制地闆上,雙眼朦胧還未清醒。
于是手臂用力,把門推得更開些:“哦……你是不是擔心我起床太晚會害你遲到啊。”
謝序甯笑起來,又認真解答了明明是同時起床,但為什麼自己沒遲到,而方惜亭卻要遲到的童年未解之謎:“那真不好意思,你哥從起床到出門,隻需要五分鐘。”
以謝序甯了解的方惜亭,這家夥對生活質量以及居住環境的要求極高。
早餐嫌外邊的不衛生,都要自己親自做,這時倒是正巧,自己還沒機會來他房間。
謝序甯大搖大擺地進入,鑰匙扔在餐桌上。
在這間50平米左右的雙層loft公寓裡,徑直坐下。
“正好,因為你的錯誤預判,害我起這麼早,那早餐就一起做了吧。”
“你哥不吃熱狗、不吃吐司、不吃沙拉。”
“今天這麼冷,就做碗熱湯面好了,記得多放青菜,少放辣椒。”
他像這間屋子的男主人,雙臂肆意搭放在沙發扶手上。
說話時眉尾微揚,輕笑着補充:“你哥腸胃不好,飲食得清淡……這是醫生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