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傳出來嘩嘩的水聲,花雅坐在書桌前,翻看手機班群裡發的期末成績,附帶還有一段大道理。
打開文件,他不用往下翻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班級第一,理科年級第一。
-老韓:下半年開學就高二了,你們算算還有多少時間就要高考了?回去看着這次考的成績自己做反思,不能再恍惚了孩子們,時間過得挺快的!
-于佳闊:天呐,老韓又傳播焦慮了,我服了。
-老韓@于佳闊:開學之後把暑假作業帶到我辦公室來。
-于佳闊:【淩亂.jpg】
班群裡此時熱鬧得不行,半秒鐘消息直奔九十九加。
花雅看了會兒他們的調侃,又點進去看自己的各科成績,語數外成績很漂亮,理綜就物理拉了點分兒,總體沒上升也沒下降,保持原狀。
“考這麼好?”江彧穿着浴袍走出來,手撐在椅子的靠背上說,“那今天為什麼不開心?”
因為看你兒子不爽。
“沒有為什麼,”花雅關閉手機,于佳闊才彈出來的消息也沒回,“躺下吧,我給你按。”
江彧直起身,骨節分明的手捏了把他消瘦的下颌,笑了聲,“不急,先幹點其他事兒。”
對方黑眸裡的欲望濃重,他倆保持這樣的關系到現在,幹過最親密的事就是接吻。
首先江彧對他說尊重他的所有意願,其次,他才十七歲。
“你想幹什麼事兒?”花雅挑眉問。
江彧手背泛着淡淡的青筋,看起來有力修長,順着少年勁瘦的腰肢逐漸向下移,在将要接近目的地時,倏地,被花雅一把握住了手腕。
“行吧。”江彧認命地将頭靠在花雅的大腿上,閉眼,想起來第一次他忍不住想親密時花雅說出的話。
不好意思,高中生很陽|痿。
他以為花雅是對自己說狠話,試了試發現怎麼挑逗花雅都沒感覺時,确定對方是真的很性冷淡。
高中生壓力大,他能理解,再者花雅還沒成年,他這樣給自己安慰。
“江旋為什麼會轉來這邊讀書?”花雅按着江彧的太陽穴問。
“惹事兒了,”江彧說,“那邊沒有哪個學校願意收他,給錢也不行。”
“什麼事兒?”花雅心中已經有了大緻的猜想。
“把老師給打了。”說到這兒,江彧還歎了口氣。
挺混,他們這邊都沒人敢打老師。
“他開學會轉到你們南中去,”江彧說,“到時候你看着他點兒,别讓那小子再惹事兒了。”
“你當我是超人?”花雅淡聲問,“他打我怎麼辦?”
江彧睜開眼,撐着胳膊起身直視花雅,笑了笑說,“他能打過你嗎?我撿到你是在哪個地方你忘了?”
“江彧,說準确一點兒,”花雅說,“你那不是撿,是跟蹤。”
“嗯,對,”江彧手搭在膝蓋上,眯眼說,“沒辦法,那個時候的你太吸引人了。”
花雅抿唇一怔。他不太想回憶的過往,在江彧面前,血腥,狼狽,埋汰;他不明白,什麼叫吸引,或者說,他不覺得那時的自己會有吸引之處。
隻當是江彧不随心的話。
“走了。”花雅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起身就走。
“小椰,”江彧沉聲叫住他,“你會不會有點兒太過分了?”
花雅頓住腳步垂了垂長睫,牙根磨着腮幫,辄身,低頭蜻蜓點水般在江彧嘴唇落下一吻,“晚安,外婆給我設得有門禁。”
鬼信。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江彧攬住他的脖頸往床上帶,整個身軀以強硬的姿勢壓在他身上,繼而是粗暴地狂吻。
花雅修長的手用力掐住江彧的脖子,一把将江彧掀開,“發瘋?”
“我有時候真的不想提醒咱倆之間的關系是什麼,”江彧無奈地歎了口氣,“花雅,你能不能别那麼死闆?”
花雅笑了聲,“江總,你可以找不死闆的人。”
“你又生氣了。”江彧看着他,眼眸露出無可奈何,陳述句。
“沒有。”花雅否認,“過瘾了?過瘾我就走了。”
江彧從背後抱住他,胳膊的空間逐漸縮緊,溫熱的唇落在他的頸側,疲憊地說,“很久沒有看到你了陪我睡覺都不行嗎?我睡着了你什麼時候走都可以。”
“......行。”花雅解開頭繩兒,長發散落在肩頭,順勢回抱住江彧把他往被窩裡帶,“要唱首搖籃曲嗎?”
“不用,”江彧的手環在花雅勁瘦的腰上捏了把,“怎麼感覺你瘦了?”
“錯覺,”花雅打開手機回消息,“快睡,我不想說話。”
江彧:“......”
他看了會兒花雅的側臉,腦子裡把初見少年的第一面重新過了遍。他慣常會回味,心裡帶有絲絲的僥幸,隻要一想起那個雨夜,無論花雅對他多麼冷淡,哪怕哽到喉的怒火都會消失殆盡。
仿佛有什麼魔力。
高級會所,花雅白色校服被血浸染,滿身都是刀砍傷的痕迹,将催回來的百來萬債擱到與他談生意的王總面前。
少年眉目冷清,鮮血順着臉龐往下滴,即使被血糊住了臉,但那雙淺棕色的眸子明亮得緊,從中迸發出特有的冷漠。
“這位是?”江彧疊着腿,好整以暇地看着花雅問王總。
“催債的小打手,”王總看見錢被要回來自然高興,根本沒空關心花雅那一身的傷,隻是将一張卡甩在桌前,當作是打手費,又轉頭對江彧吹噓,“他們未成年,一切都好處理,這小打手挺厲害的,三天就把錢給我催了回來。”
江彧了然地點頭,眼神從花雅進門就沒離開過,看見他帶着血液黏濕的手拾起卡,瘸着腿離開了會所。
外面大雨滂沱。
雨點砸在黑傘上噼裡啪啦地響,蘸起來的水珠浸濕江彧的黑色風衣衣擺,低幫馬丁靴踩在路面形成水窪,他雙手插兜,低頭看着倚坐在水泥牆上氣息微弱的少年。
長發貼在他蒼白的臉頰,雨水沖刷去臉上的血漬,精緻的五官露了出來,身上深可見骨的刀傷被泡得發白,周圍全是血腥味兒。
撐傘的管家遞給江彧一張手帕。
江彧蹲下身,風衣衣擺完全浸濕在水中,他用手帕揩去花雅臉上混合着血液的雨水。
花雅頓時清醒,睜開眼眸,沉淡又帶有戒備,充滿攻擊性。
但江彧朝他伸出手,磁性的嗓音在雨夜中無比清晰,“跟我走。”
旁邊的人已然熟睡,響起沉重地呼吸聲,花雅從手機中擡眼側頭,不知道江彧正做着關于他的夢。
他看了看時間,十一點。
花雅很少在這裡留宿。
他幹催債和打黑|架掙錢的事兒外婆都知道,雖然老太太沒有放在明面上說叫他少幹這種,卻暗戳戳地提示,語氣擔憂盡顯。
花雅翻身下床,操心苗禾操心慣了,他順手掖了掖江彧的被角,關掉卧室内的燈
剛出門他就掏出煙叼着,沒有點燃,走到樓梯口,樓下客廳的燈光大亮。
少爺沒睡?
花雅挑了挑眉準備下樓,江旋低沉的聲音傳了上來,讓他止住腳步。
他本無意聽牆角,但對方口中提到了他的名字,那就不得不聽了。
“我爸讓我叫他哥,”江旋輕蔑地嗤了聲,“離譜嗎?”
“我他媽以為他是女的。”
“叫花雅。”
“這兒?鳥不拉屎的地方。”
還可以,沒有多說什麼,就提了一嘴,轉而和兄弟說起了其他話題。
花雅手中旋轉着手機下樓,和江旋狹長的黑眸相視,對方止住了話語,茶幾上擺着一大盤水果。
空氣突然僵灼。
他到門口換鞋,聽見江旋淡淡地問,“要走?”
花雅有點意外對方會朝他扔話,回了句,“啊。”
“我送你。”江旋黑眸微沉,眼神帶有探究,嘴角扯着不明地笑,不達眼底,是假笑。
“直接說價錢吧。”花雅穿好鞋,懶散地靠在鞋櫃上,掏出打火機單手攏了攏點燃。
少爺有那麼好心?
“不要錢,”少爺說,“免費。”
“這樣啊,”花雅呼出一口煙氣,眯眼說,“那算了。”
停頓了兩秒。
“我爸資助了你多久了?”江旋問。
“十年吧。”花雅一本正經地撒謊。
“我傻逼?”江旋站起身,優越的身高将客廳吊頂的燈光遮住了大半,骨架寬闊,穿着白色背心露出的兩條胳膊肌肉線條結實流暢,漆黑眼眸像是要把他看出個洞來,“十年前他都還在國外,上哪資助你?”
花雅心想少爺還是挺敏銳,也不像下午給錢的傻大個模樣。
“哦,記錯了,”花雅被輕而易舉戳破謊言面色也沒有變,“十減個九。”
江旋黑眸冷淡,笑了聲,“你有點兒幽默。”
“謝謝,”花雅胡謅,“你也是。”
江旋:“......”
回到家外婆還把路燈給他留着,照在院子裡那顆青梅樹上,透出青綠色的光,燈影下,有不少汲取光照的飛蟲,蟲影折射在石桌。
院子裡種的花種多,一到夏天,透露出沁人心脾的花香氣,更濃郁的還屬跟青梅樹差不多高的栀子花叢,花齡跟他差不多大了。
想到這兒,花雅一頓。
他在石凳上坐了一會兒,夏季最涼快的就是這個時間段,聽着花園裡不知名蟲鳴的交響曲,很适合放空自己。
他有些不放心苗禾,拿出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
“姐姐?”苗禾很快地接聽,疑惑的語氣。
“嗯,還沒睡?”花雅問。
“沒,做題,”苗禾說,“怎,怎麼了?”
聽見苗禾正常平淡的話語,花雅的心才落了地,回道,“沒怎麼,早點休息,暑假還有這麼長時間呢。你爸呢?”
“沒,沒回家。”苗禾說。
“那就行,”花雅說,“把門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