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青梅樹上結得果子多,他釀得酒也多,外婆愛喝,要給馬老頭兒拿一些,江彧自然不用說,這是必須要給的。
“您要去哪?”花雅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餘光瞟見花麗珍穿戴好出門問。
“有點感冒,我去找馬老頭兒拿點藥。”花麗珍咳了一聲說。
“感冒了?”花雅心裡一緊,長腿兩邁走到外婆面前,用手背探了探額頭,“要不去醫院,我陪您。”
“沒事兒,就是小感冒,”花麗珍攔住取車的花雅,“應該是昨晚夜裡着涼了,下午有台風,去醫院沒有小診所抓點兒藥方便。”
“行吧,”花雅點點頭,“正好我要去車行,把您送到馬老頭兒那。”
馬老頭兒的鄉村診所在鎮上,沒有縣城遠但還是隔了一段距離,今天天氣還在下小雨,花雅騎上自行車載着他外婆速度格外放緩了些。
“你先去忙你的,我弄完藥還要去菜市場買菜苗,”花麗珍慈聲哄花雅,“我待會兒自己坐個三輪車回來。”
“那您注意點兒,”花雅說,“雨下大了就别買菜苗了。”
“知道啦。”花麗珍笑着說。
花雅調轉車頭,偶然看見對面快遞站門外,停放了一輛黑色機車,作為修過它的人,花雅認出來這是江旋的車。
停頓的瞬間,江旋抱着一個大紙箱子出了快遞站。
花雅沒有多停留,順着相反的道路方向騎車離去。
手腕兒的手表在震動,他垂眸掃了眼,是丁丞打來的。
“樊家海鮮巷子,二十個人。”丁丞喘着粗氣兒,言簡意赅地說。
花雅捏緊死飛的車把,車輪胎在雨水積攢的路上劃出一道水印波浪線,風一樣地從江旋車旁略過。
江旋默然,盯着前面瘦削的背影許久。
“快遞收到了嗎?我把你卧室裡面的書全部寄過來了,小旋?”
“收到了,”江旋抽出一根煙點上,“奶奶。”
“桐縣那邊兒你适應的怎麼樣啊?如果實在受不了就回來吧小旋,你爺爺耳根子軟,多說些軟話就行了。”奶奶歎了口氣。
“還不錯,”江旋頓了頓,看見不遠處有位老人倏地倒地不起,“先挂了奶奶,有點事兒。”
江旋走過去,近距離才看清楚老人的面貌,灰白的頭發用發夾紮着,一身花緞綢衣,雙目緊閉失意識。
“小夥子,你别去扶,”副食店的店主走出來沖他打了個手勢,“訛人的。”
也是,剛這老太太倒地時,周邊店鋪都有人,但沒人敢上去慘扶,害怕被訛詐。
江旋黑眸掃了那副食店店主一眼,沒說話,彎腰把老太太扶起來,打了120。
“血壓很高,需要住院一段時間降下來,”醫生說,“這是你奶奶吧,送醫院送得挺及時,高血壓俗稱無聲的殺手,平常要多注意一點兒,她在吃降壓藥嗎?”
江旋卡殼。
“我不住院醫生,”花麗珍聲音微弱地說,“平時有吃降壓藥。”
老人突然的清醒讓江旋把目光投放到病床上,有些意外。
“是不想住院嗎?”醫生看向病床,“老人家,你的血壓很高你知道麼?”
“我知道,我不能住院,”花麗珍搖搖頭,又重複了一遍,“不住院。”
“哎,那你來,給你奶奶拿藥。”醫生指着江旋說,離開了病房。
江旋什麼也沒多說,跟在醫生身後去拿藥。
花麗珍靠坐在病床上,看見江旋提了一口袋藥進來,對少年和藹一笑,柔聲說,“謝謝你了小夥子。”
“不用謝。”江旋這會兒看着老太太睜開眼,莫名覺得這雙眼睛很熟悉。
“醫藥費總共多少啊?”花麗珍問,“我轉給你。”
“不用,沒多少。”江旋對于陌生老人不知道該如何交流,語氣生硬得不行。
好在花麗珍并沒有在乎這些,下床穿鞋,“沒多少那也是錢呀,你能把你微信号給我嗎?”
江旋搖頭,“沒有微信。”
“沒有微信?”花麗珍笑了笑,“騙我呢孩子。”
江旋唇一抿,轉移話題說,“我送您回家吧。”
他的車還擱在鎮上的快遞站,他自己是跟着救護車一起來的醫院,此時扶着花麗珍下了樓,正站在路邊等的士。
台風要來了,天空黑雲遍布,猶如末日降臨,給人一種壓抑感。
“我孫子跟你差不多大,”花麗珍沒有年輕人的那種生疏,自來熟地跟江旋聊起天來,“我不想住院的原因,有大半是害怕我孫子擔心,他一天操心的事兒就夠多了,我不想我自己的身體狀況徒增他的煩惱,小椰跟你一樣,都是熱心腸的孩子。”
江旋很少在别人口中聽到誇他的詞,熱心腸?這詞放在他身上簡直帶有牛頭不對馬嘴,不過從這位老奶奶說出來,他心裡有一些說不出來的感覺,但這種感覺立即被驚訝所取代。
“小椰?”江旋咂摸了這兩個字,語調上揚。
“我孫子的名字,”花麗珍笑着說,“小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