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頭兒的鄉村診所一般到晚上八九點才關門,花雅是在七點左右,帶着濕漉的身軀和血腥氣進來的,把正在對藥單的馬老頭兒吓了一大跳。
他連忙上前扶住高挑的少年,隻見花雅按住腹部,指間不停地往外湧血,本就白皙的臉現下無比的慘白,長發被雨水浸透黏在臉上,活脫脫一從地獄爬出來的女鬼。
“你怎麼搞的?!”馬老頭兒氣急,走到中藥櫃台前抓了幾味草藥搗碎,邊搗邊罵,“又去打架了是不是?我給你外婆說去!”
花雅仰頭靠在木椅,喉結滾動,薄唇輕啟從喉嚨裡壓出笑,“哎,我才釀了酒,您别這樣。”
“我稀罕你那酒!”馬老頭兒不吃他那一套,氣不打一處來拿着藥罐走出來,“把衣服撩起來!”
“溫柔點兒,嘶——”花雅帶血的手撩起衣擺,馬老頭兒把搗碎的中藥敷在了傷口上面。
今天的架打得大,請他們的雇主惹到了三江那邊兒的混混,那自然是要拼刀的了,所以丁丞每次接活都不太願意接跟三江火拼的單。
但有時候錢給得多,也不得不折腰,這單丁丞帶了十來個人,對方十來個人,二十多個人在狹窄的巷子裡完成了一場對砍,剛好台風過境,沒有人會出門來這條小巷,在大雨的滂沱下,他們打得也兇狠。
混亂之中,花雅被對方那邊帶的大砍刀劃到了腹部,皮肉裂縫,血不斷地往外流,丁丞更不用說了,小腿又被人踹骨折。
打黑|架,誰先跑誰輸,他們那夥人哪知道對面有位不怕死的。
花雅刨拉手機看轉過來的一大筆錢,覺得受點傷沒有什麼,他被馬老頭兒上藥疼地吸氣,卻又止不住點收錢那一刻的快樂。
“傻了?”馬老頭兒看着花雅又皺眉又笑,疑惑地問。
“沒,”花雅接過他手中的藥罐,“我自己來吧。”
馬老頭兒找好紗布和剪刀擱到他面前,“你們婆孫倆一人跑我這兒來一趟,還挺有默契。”
“要不說是一家人呢,”花雅剪下一段紗布,“哎,她現在記性也不好了,來你這兒開藥忘了帶現金,還叫一個男生幫她付的錢。”
馬老頭兒摸不着頭腦,“什麼沒帶現金?她付了啊。”
花雅臉上的笑容一僵。
回家的路燈給他開着。
診所沒法睡覺,馬老頭兒害怕他發燒一直觀察到後半夜,等雨下的小了些他跟馬老頭兒一起回了家。
其實馬老頭兒也算是他的鄰居,隻不過中間隔了兩三棟自建房,這邊很多中老年人都是看着他長大的,也是無比清楚他家遭遇了些什麼事兒的人。
“謝了啊,馬爺爺。”在進屋前,花雅立着自行車,對馬老頭兒笑了笑。
年過六十的老人雙目慈愛地看着少年,揮揮手說,“難得聽你叫我一聲爺爺,快回去吧,早點休息,明天記得來換藥。”
花雅把車推進車棚關掉路燈,進客廳沒開燈,害怕吵醒老太太,隻是打着手機手電筒,心系在診所馬老頭兒講出來的事實。
明天問一問,他想,随後垂着眼看下午加他好友的那個男生的微信界面。
40。
要詐騙不至于騙這麼少的金額,要麼就是在他離開之後,外婆還去了趟醫院,醫院的價錢不比小診所,她沒帶那麼多錢叫人墊付是會發生的事兒。
那給這個男生40還是給少了。
花雅歎了口氣,擰開卧室門把走了進去。
“啪”一聲,開關向下,房間燈光大亮,花雅沒注意到自己床上有一個人,徑直走向衣櫃,扯下幹淨的衣服和褲子。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麼,他感覺自己衣服少了一套。
怔愣間,身後響起稀稀碎碎的聲音,花雅身子一頓,慢慢地轉過頭,和床上躺着的江旋黑眸對視。
空氣凝固了,氣氛仿佛降到了零下冰點。
靜默了至少一分鐘,花雅蹙着秀氣的眉頭,面若寒霜,冷聲吐出兩個字,“下去。”
江旋本來意識模糊,聽見卧室門開聲就半清醒過來,等到白熾的燈光唰地打開時,他徹底地精神了,然後睜開眼就看見穿着白色短袖被雨水沖刷成褐色血迹的花雅。
花雅冷酷的态度無疑激起了江旋的怒火,黑眸沉戾抿唇掀開被子就打算起身,但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捏着被角的手止住動作,悠哉地靠在床背,雙手擡起來支棱着腦袋,好整以暇地看着花雅。
“不起。”他唇角弧度微升,挑釁中帶着狂妄。
花雅視線瞄到江旋身上穿着他的衣服,腦子裡浮現出猜想,但很快被他給否決了,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兒?
他走到床前就要把這少爺扯下來。
江旋一把握住花雅帶着運動手表瘦削的腕骨,往自己面前壓了壓,兩人幾乎鼻尖對着鼻尖,形成了不可言說的距離,“你是急性子啊,哥。”
牽扯到傷口,花雅臉色唰地變白,輕輕悶哼了一聲,包紮好傷口頓時暈染出血迹。
“你受傷了?”江旋瞟見花雅腹部的血迹,松開了他的手腕兒皺眉問。
花雅冷靜地起身,淺棕色的瞳仁淡漠,“解釋吧。”
解釋為什麼會在我家,為什麼會穿我的衣服,為什麼會睡在我的床上。
江旋看見花雅脫掉T恤,露出精瘦的上半身,皮膚很白,肌肉勻稱,窈細的腰被紗布一圈一圈地纏住,左側腹部豁然一條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