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望說:“所以,這是我們離開那裡的第一夜?”
魏雲舒點頭,“沒錯。”
應望焦躁的走了兩步,心底升起一股濃烈的緊迫感,“我們不能再耽擱了,我們必須趕緊離開這裡。”
“别慌。”魏雲舒鎮定許多,“之前我們都能離開,沒道理這次不行。”
應望這才稍稍冷靜。
可能是重回十七歲,身體裡那種在人販子村待了十多年的恐懼感也跟着複蘇,總之此時應望隻要一想想在小樹村裡的經曆就渾身抗拒恐懼,有種難以言說的不安感。
魏雲舒安慰他,“别怕,等天亮我們就坐車走。”
“别坐車了。”應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們的産業鍊已經形成了,在縣裡肯定有自己的人脈,如果我們坐車買票,他們肯定能查到,到時候行程就暴露了。”
魏雲舒啞然,他剛剛隻顧着想怎麼趕緊離開這裡了,倒忘了這一層。
魏雲舒如今在身份證上名叫“段雲舒”,魏這個姓是他後來自己改的。他的母親名叫雲卉,她就是被村裡拐來的,且拐她的還是段家人。隻不過當時看她長得漂亮,又是大學生,那群畜生想改變自家的基因,就不舍得将他母親賣給别人,這才自己留下來。
而應望現在在身份證上名叫“許望”,“應”是他親生父母的姓。他也是村裡從外面拐來的,然後賣給了村裡當時沒有孩子的許家人。老天不開眼,之後那家人又自己生了親兒子,接着就對應望非打即罵、每天是幹不完的活、吃的卻連狗都不如……
從他母親到應望,甚至到村裡另外幾個被關着不許出來的女子,還有一些被賣到别處去的姑娘孩子,整個小樹村已經形成了一條完整的拐賣産業鍊,有部分人不僅來過縣裡、市裡,甚至可能還去過省城廣省首都這些大地方,認識的三教九流不知凡幾。如果他們稍微有點暴露,隻怕就會被順藤摸瓜抓回去,畢竟他們倆知道村裡的秘密,尤其應望還是被拐來的,小樹村為了自己的富貴絕不允許他們兩個知情人跑掉……
想到這點,魏雲舒果斷說:“那就按照上一世我們跑的方法離開。”
應望覺得這樣靠譜,“好。”
上一世他們兩個為了省錢一直沒坐車,全靠雙腿走,風餐露宿一個月終于跑到了隔壁省,這才安全下來。
隻可惜,才安頓沒多久,他就意外被父母找上門,然後沒抵擋住糖衣炮彈,被他們騙回去割了腎……
應望想,這輩子他絕對不會再那麼傻,最好離他們遠遠的!
兩人靠牆坐下,屁股底下還墊着裝衣服的袋子。畢竟正倒春寒,不墊東西就坐還是挺涼的。
攏了攏衣領,兩人這才開始清理身上帶的東西。幾套衣服就不提了,身份證也不論,此外還有些幹糧,具體有炒米、幹米粉、切片的臘肉幹、一隻烤好的母雞、六個煮熟的雞蛋、小包鹽,還有一把用布裹卷起來的刀、很小一個鐵鍋、四盒火柴及四雙草鞋,這些都是獨居的魏雲舒準備的。
此外還有兩個裝水的玻璃瓶,每個瓶子裡的水都隻剩下一點點。今天白天喝了許多,晚上到縣裡後還沒找到人家去裝。
最重要的,是魏雲舒身上還有的七十三塊錢,這是他貼身放着的。這些錢有一部分是原先段家人留下的,也有魏雲舒這幾年賣東西攢的,他沒舍得花用,就怕離開小樹村後沒錢餓死。
以上,就是他們目前全部的東西了。
說實話,這些東西,準确來說是這七十多塊錢對于一九八八年而言不算少,但也的确不算多,就看怎麼用。
當然,眼下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是趕緊離開這個村裡人随時都能找過來的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