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被縣裡有心人看見,兩人天不亮就帶着東西離開了縣城。
這年頭别說瀝青路,就是水泥路也不是很多。而他們這地方是地地道道的窮鄉僻壤,就連一條寬闊像樣的泥巴寬路都沒有,許多地方隻有一條小路。
兩人就是順着這樣的小路離開。
這是已經走過一遍的路,上輩子他們順利離開,為了保險這次自然走一樣的。
不過可能是見過繁華萬千,應望走在這樣的羊腸小道上,竟有些不适應。
當然,最重要的是高興。
自從他被割掉一個腎後,身體每況愈下,不僅無法正常代謝、心律失常,最後嚴重到患上尿毒症,一度昏迷于床。早些年為了保證能給他那個哥哥提供健康的腎器,他被應家人嚴格控制飲食、控制睡眠時間、控制活動出行等一切與健康有關的事宜,等到後來,他身體差了、患上尿毒症了,醫生也跟他提了一堆建議要如何如何,總之,他的物質生活條件好了,但他沒了健康與自由,更遑論有這樣的機會在外奔波。
雖然逃離人販子村是個緊張的事情,可應望每每想到上輩子,心底還是止不住的歡喜。
他們爬過一座座山、淌過一條條河流,餓了就吃身上帶的幹糧、渴了就喝在幹淨河流裡裝的水,夜晚如果找不到城市就在山裡燒上火堆過夜,反正不會去找村莊人家戶,因為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碰到第二個人販子窩。
兩人一路謹慎,草鞋都磨壞了一雙,才又抵達一座新城。此時,兩人身上的幹糧所剩無幾,他們需要買新的幹糧補充,不然之後沒法繼續趕路。
還未出省,兩人依舊不敢住招待所,隻按照原來的路子,去找了個沒人的橋洞落腳。
之後,魏雲舒從包裡拿出之前在林子裡燒火時收集的木炭将臉抹黑,留應望在橋洞底下看着東西,然後自己一個人去買物資。
應望叮囑,“小心點。”
魏雲舒應下,“放心。”
倒春寒還沒過去,橋洞又臨河,風一吹空氣裡都帶着冷意,腦門更是飕飕的涼。
應望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在周圍草叢裡撿了些不知道什麼時候誰丢下的枯枝敗葉,然後用火柴将火燒了起來。
放上鍋,将兩個鹽水瓶裡的水倒進去燒。
生水裡有寄生蟲,若非迫不得已的情況,應望還是希望将水燒滾之後再喝。就好比之前在林子裡過夜,趁着晚上生火取暖的時候,他也會順便架鍋燒水。
水還沒燒開,魏雲舒就帶着一包東西回來了。裡面有大米、紅薯、洋芋這樣的生食,也有餅幹、粗糧馍馍、饅頭之類的熟食。
魏雲舒解釋說:“如果在野外過夜,生火的時候我們可以自己煮點粥、燒個紅薯洋芋吃,沒生火的條件就吃餅幹馍馍這些。”
說着,他從袋子裡取出幾個熱騰騰的包子遞給應望。
那應該是剛出鍋的包子,湊近了還能聞到肉香,别說是這具已經被苛責了十幾年的身體,就是沒被苛責,這麼長時間的幹糧啃下來,他聞到熱包子味兒也饞了。
不過應望有點肉疼,“我們現在本來就沒多少錢,買雜糧饅頭就差不多了。”
魏雲舒放下東西,将包子打開,肉包子的香味更盛,“一路奔波,總得吃點好的補身體,快吃吧。”
買都買了,當然得吃。
剛出鍋的鮮肉包子,十幾年沒怎麼吃過好東西的應望實在低檔不住誘惑,吃的那叫一個狼吞虎咽。
他自己都覺得丢人。
“現在的土豬肉比後來的飼料豬好吃多了。”應望說。
魏雲舒點頭,“确實。”
兩人圍着火邊吃邊聊,縱然條件差了點,但卻比在村裡好過許多。
晚上靠着橋睡的時候,看着同樣靠在旁邊閉上眼的魏雲舒,應望不由得想,如果不是他願意帶着自己逃離小樹村,那自己可能得待在那個鬼地方一輩子吧?是不是最後連死都得死在那個肮髒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