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個月便是雲暮和謝家喜宴,屆時謝承闌喝完喜酒就回庭州了。”燕衡緩緩睜眼,“這是硬給我找機會呢。”
崔雲璋感歎道:“這不還有一個月,皇上就這麼等不及?”
“遲則生變,高家剛出事,再拖下去,誰說得準會發生什麼。”燕衡沉思良久,“況且上元節那晚,他或多或少也知道,我是想借他和燕晁的名義把人弄死。”
他輕歎一聲,無奈道:“這下他把人定死在這兒,屎盆子怎麼着也扣不到他頭上。他可精着。”
崔雲璋思索不語。
燕衡揉了揉眼睛,輕聲自語道:“難搞啊。”
與此同時,那邊謝承闌剛落腳木琥台。
木琥台與西月廂相鄰,兩處院子的連路間夾着一個小荷塘,那便是燕衡常垂釣的地方。
謝承闌在木琥台裡轉悠了一圈,進了個順眼的屋子。
到底是王府,這府邸氣派十足。他家那個曾自以為富貴到頂的國公府,和這裡比起來,簡直不能相提并論。光是一個小院,都能買下兩個他現在住的那個宅子。
其實他用不着非得安頓這兒的,但來此前燕衢特地下了令,要寸步不離護好燕衡。雖然這話裡有誇張的成分,但金口一出,謝承闌也不敢說些什麼,老實做便對了。
他心知得在這元安王府待上一段時間,改天完了這差事,那邊謝承翟估計又得找上他門一趟了。
礙于和燕衡之間的恩怨,他待在這兒的日子,除了在府外巡守外,一進王府大門裡就悶木琥台,和燕衡則是能不碰面就不碰面。
但燕衡總是想着辦法要和人碰上。
這天,謝承闌和鄧钰宸帶着一隊人繞着王府照例巡查,燕衡就背着手笑眯眯地跟在這隊人後面。
稍前的方清河悄悄把人打量好幾遍,不解道:“王爺怎麼每次都跟着我們?”
謝承闌頭也不回,滿不在意道:“可能閑得慌。”
鄧钰宸回頭看了一眼,和燕衡對視上後還禮貌性點頭招呼。他轉回頭,道:“四哥,我怎麼覺得,元安王對你好像沒什麼惡意?好像……”
好像還挺喜歡你的?
“他慣會僞裝。”謝承闌不想聽他接下來的話,也并不同意他的說法,“你若是能從他臉上和行為瞧出他的真實想法,那就怪了。”
鄧钰宸一擦鼻子,奇道:“你對他好像很了解?”
謝承闌不樂意聽這話,皺了皺眉,不悅道:“了哪門子解?”
被他這麼一斥,誰都不敢再開口了。
而後面跟着的人也打着自己的算盤。
崔雲璋探頭探腦好幾眼,道:“王爺,要我說,在他飯菜裡下個毒算了,何必這麼麻煩。”
燕衡背着手慢悠悠走着,觑他一眼道:“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做的是吧?”
“……”崔雲璋輕咳一聲掩飾尴尬,“那觀察這麼些天,王爺可想好怎麼做了?”
“借人之手吧。”燕衡忽然停住,調轉步子不再跟着,“今晚把鄧钰宸支開,讓山虎晚上派些人來。”
前面的人接着走了大半圈才發現燕衡早沒跟着了。鄧钰宸還奇怪道:“王爺什麼時候走了?”
方清河回首看一眼,撓撓頭道:“不知道。”
謝承闌什麼都沒說,隻是微微側首,瞥一眼空落落的地方又收回視線。
估計是他們老提燕衡,覺得心煩,他步子快了些,将人甩在後面。
巡邏幾輪,直到天色将晚時,一行人收了裝,換了另一批人來。
“去喝個酒?”鄧钰宸一進木琥台就卸下輕铠,甩了甩頭發,道,“聽說紅月樓請了個吉州的廚子,味道還不錯,我叫上清河,去嘗嘗?”
謝承闌望了眼天色,百無聊賴道:“我回屋換件常服。”
等他換完衣服出來時,鄧钰宸早沒影了,等他的人變成了燕衡。
燕衡坐在樟樹石桌下,一手搭着桌子撐臉,一手提着隻被束着雙腳翅膀的白鵝。
見謝承闌出來,他扯出一個笑,道:“謝兄可有空?”
謝承闌不樂應他話,左右看了一圈,沒瞧見人影,奇道:“鄧钰宸呢?”
燕衡懶懶道:“遠慎在東牆根抓到個行蹤可疑的人,便叫了鄧将軍去瞧瞧。”
謝承闌不想和他多打交道,了解情況後轉身就要進屋,卻不料燕衡厚着臉皮先開口了。
“謝兄就不問問我來做什麼?”
謝承闌停住腳步,頭也不回道:“這是王爺的院子,王爺自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微臣何必多嘴?”
“謝兄上次送來的那道紅燒鵝可謂人間罕有,我請了幾個廚子來都做不出這味道。”燕衡掂了掂大鵝,看了看鵝又看了看他背影,“今日得閑,謝兄不妨教教我?”
謝承闌擡步就要走,燕衡卻又開口道:“謝兄今日若不肯答應,我便天天讓人來請。哪怕日後謝兄回了庭州,我也派人不遠萬裡跟着去,直到謝兄答應為止。”
“……”
燕衡知道他已經有所動搖,慣會拿捏道:“你也不想就因為這麼個小事被人追着煩吧?”
謝承闌腳步一轉面向他,一邊擡腳一邊沒好氣道:“去夥房。”
燕衡卻按着不動,擡手遞鵝給他,手落時拔出他腰間刀,試了試道:“夥房太小了,就在這兒吧,等會兒我讓人來收拾就成。”
謝承闌意外道:“你要拿這個放血?”
“有何不可?”
“……”
謝承闌覺得燕衡此舉十分侮辱自己的刀,但又拿人沒法,心中更是一萬個懊悔。
上次他拿着一罐子鵝本是奔着冰釋前嫌來賠罪的,沒想到最後不僅大鵝賠進去了,兩人關系還進一步惡化了。
燕衡給大鵝抹了脖子,反手将刀入鞘,見了血便站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