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钰宸整個人乃至心尖尖都在發麻,打哈哈道:“王爺,我路過……”你信嗎?
“路過?”山虎雙手抱臂,惡狠狠哼一聲,目光如火瞪着他,“我可是親手把你從西月廂的房瓦上揪下來的。”
不開玩笑,是真用“揪”的,拎着後領子那種。事發當時,兩人還在屋子上過了幾招,奈何鄧钰宸自己做賊心虛,手一滑,還是被山虎制服了。
“第三次了。鄧立之,”燕衡呷口茶,目光如水地看着他,“前兩次我沒抓你,一來看在鄧钰翀的面子上,二來你确實沒做什麼有害我的事情。”
鄧钰宸第一次做“賊”就被人抓了,整個人略顯擰巴,手掌搓了搓手背,幹笑兩聲道:“王爺怎麼知道我之前來過……”
“你當我府上養的都是閑人?”燕衡淡聲道。
按照先前被扔了臭雞蛋還要自己幫忙清理的情況來看,鄧钰宸以為他府上的人确實很閑……
燕衡擡起視線,不緊不慢道:“我不喜歡被人監視。說說吧,老是趴我屋瓦上做什麼?誰讓你怎麼做的?”
鄧钰宸張了張肩膀,心虛輕咳一聲道:“沒有,我真是路過。”
“鄧二于我有恩是我與鄧二的事。至于你——”燕衡掀掀眼皮,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匕首。
他脫了匕鞘,拿着把玩了會兒,忽地随手一擲,剛好從鄧钰宸下身劃過,落到兩腳間時刀柄晃了晃,随即定住不動了。
鄧钰宸瞳孔一縮,怔了怔,緩過神來大腿猛地往裡一撇,雙手捂住□□不敢動了。
崔雲璋配合地撿起匕首,适當地在他眼前晃悠,有意無意道:“還挺鋒利,割肉應該挺快。”
“……”
崔雲璋問:“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什麼……什麼意思?”鄧钰宸還保持那個姿勢,鼓着眼睛,幹巴巴道。
“不要,”山虎挪腳踩了踩他跟前的刀坑,又拍了拍他胸口,“得寸進尺。”
“……”鄧钰宸咽了口唾沫,四肢僵硬,硬着頭皮轉臉看向燕衡,這會兒是一個笑都擠不出來了。
要不然您再問一遍?
燕衡看穿他心裡想法似的道:“我的名聲你聽過,耐心有限,所以我再問一遍,誰讓你來盯着我的?”
“謝承闌!”鄧钰宸直接脫口而出,說完緩了緩。
他心想,反正無傷大雅,丢的也是謝承闌的臉子,總歸不至于有什麼實際傷害,而且自己說的也是實話,本來就是他信裡老是提燕衡……
思及此處,鄧钰宸甚至挺直了胸背,幹脆和盤托出:“謝四哥讓我來打聽的。他說你沒給他回信,他怕你想不開走了偏路,讓我來瞧瞧。”
鑒于上次沒被逮,這次他自信滿滿,這個房屋趴了飛那個房屋去。絲毫沒想到燕衡的那些手眼還要高于自己,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被看在眼裡。
現在他後悔得想原地把自己埋了。
燕衡蓋杯的動作一停,挑起半邊眉看他,眼神一動,示意“你确定”?
“就是謝四哥,”鄧钰宸信誓旦旦道,“你不信問他嘛。”
燕衡好久不說話,一杯茶喝完了才動了動眼睛。
“行了。”他放下茶杯,“放人吧。”
得了令,崔雲璋自覺往旁邊走讓了道,山虎則轉身給推開門。鄧钰宸繃緊的背和下半身當即松懈下來,松了口氣趕緊跑了。
“王爺信了那小子的話?”山虎怎麼想都想不明白,燕衡平時也不會輕信别人,怎麼不繼續追問了?
“為什麼不信?”燕衡百無聊賴道,“鄧家出事後,他一家子活得小心翼翼的,還敢依附什麼立場嗎?再說皇上也不重用他家,我實在想不出誰能讓他這麼個糊塗蛋來監視我。”
隻能背後的也是個大糊塗蛋。
大糊塗蛋此時在大營校場打了個噴嚏,心裡還在想,誰罵我了?
——
不過燕衡沒想過會是謝承闌。他以為,是因為先前自己讓崔栖給謝稔禾看身子的“怪異”舉止,鄧钰宸才來觀察自己的。
崔雲璋瞧鄧钰宸那麼慫的模樣,難免意外:“這小子好歹當過長史,庭州待那麼幾年也是見過風風雨雨的,怎麼這麼不經吓?”
“怕我動真格呗。我手段殘忍、陰晴不定、心如蛇蠍、肆意妄為,這些詞不都僅我所有?”燕衡還掰着手指數了數,順勢撐臉冷笑,“王都裡,我的名聲最為惡臭,哪個認識的見了不繞着道走?你以為平時出門就沒遇到個什麼權貴,隻是巧合?”
“……”
“行了,”燕衡收話,“我看他确實沒什麼惡意,也别派人看着,就此翻篇。”
山虎道:“他要是下次還來怎麼辦?”
“來不了了。我今天這麼一審,怕是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再來了。”燕衡收了表情,連帶語氣似乎都冷了。
崔雲璋探頭,盯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問:“不去封信問問?”
“有什麼好問的,反正以後不會有什麼交集了。”燕衡輕輕吹了口氣,又扯了扯唇,突然覺得好笑。
不知道哪兒好笑,就是想擺出這麼一副輕松又無所謂的表情。
山虎思考的動作都換了兩個了,想不明白還是呆頭呆腦道:“我倒是覺得,那謝什麼挺關心——”
趁話還沒說完,崔雲璋即刻朝他膝彎踢一腳。山虎閉上嘴糊塗看他時,他還目視前方,煞有其事地撓了撓鼻子,裝作無事發生。
山虎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
燕衡沒心思追究他們的小動作,沉浸在自己的邏輯裡。
“關心?哪兒來的立場關心。早就說過了不是一路人,他總不能讓一個處心積慮要他命的人當朋友。”燕衡斂眸片刻,手指點點杯身,“他就是憐憫心作祟,對誰都好心。先前我和他鬧得這般不愉快,他不僅不會落井下石,反而願意幫我一把。我可憐啊。”
他又想到什麼,如釋重負般後靠,仰頭閉眼,輕聲道:“蜜罐裡泡幾天就想不起我來了,随他去吧。”
當天晚上回去,鄧钰宸就破天荒地給謝承闌寫了這個月一來的第三封信。
謝稔禾沈若翩什麼的他都沒寫,隻心有餘悸連字迹都比平時潦草地寫道——「也不給你打聽燕衡了,差點讓我斷了子孫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