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了幾天路,一行人抵達肅州時,計劃暫停行程,歇幾天腳。因為出了個病号。
跟在稍後的謝承闌聽到這個消息時,還以為燕衡又怎麼了,莫名不安躁動了會兒。
他正想找個離燕衡近的羽林衛打聽,就聽說病了的人不是燕衡,而是高平柳。
高平柳是地地道道的閨中女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别說出庭州城了。仔仔細細養了近二十年,身子或嬌,忽然颠簸一路,離開自小長大的水土,吃不好睡不好。
她從沒經過這種折騰,難免出問題。這剛進肅州身體就垮了。
傍晚時候,一行人慢吞吞行至肅州繁華地段,崔雲璋主意包個客棧,揣着銀子輪着兩條腿就進去了。剩兩輛馬車和烏泱泱一群精衛停在客棧跟前。
燕衡下車攏緊氅衣,瞧一眼後面被人扶着下來的高平柳,臉色蒼白憔悴不堪,精緻的五官被病氣削弱不少,原本的婀娜多姿變成了弱柳扶風。
果真絕色,也難怪高家費盡心思,大老遠也要塞這麼個人過來。隻是可惜了,燕衡心中盤算着,這高平柳不過二十,燕衢都可以給她當爹了,甚至比她爹還大幾歲……
可憐人啊。也不知道高平柳隔不膈應。
那邊謝承闌幫忙拿東西進客棧,恍然間瞧見他視線一直在高平柳身上,莫名其妙起來的不止心情,還有行為。他抓緊包裹,特地從燕衡跟前晃過去,試圖擋住他視線。
“謝兄,”燕衡叫住他,看一眼他手上的東西,“謝兄這手上拿的是什麼?”
“高姑娘的換洗衣物。”
燕衡點頭道:“哦對了,謝兄給她拿去後,幫我拿一下琴,如何?”
謝承闌想也不想要拒絕:“王爺讓崔護拿吧。”
燕衡指向裡面崔雲璋的忙碌身影,道:“他在安排房間。”
“崔姑——”
燕衡又指了指不知道何時閃到前面的幾個背影:“崔栖得幫高姑娘診脈治身。”
“那解——”
“解霁安也剛走,帶人換馬去了。山虎落後我們一程,不在這兒。”燕衡環視一圈個個不熟的羽林衛,扯出一個和善的笑,“這群人裡,我信得過的隻有你了。”
“……”
最後,謝承闌還是給燕衡當了苦力。
鑒于高平柳抱病在身,不宜耗費過多精力,崔雲璋給她逮了個離大門最近的位置,為了方便照顧她,崔栖和她身邊兩個丫鬟跟着住在一樓。
謝承闌住的一樓最後一間,對着上去便是燕衡的房間。知道他不喜歡被打擾,崔雲璋特地給他安排的。
二樓沒住幾個羽林衛,為了能随時聽命,崔雲璋就住燕衡對門。
晚飯後,趁着其他人閑聊家常,燕衡早早地回了屋。
屋外下起了碎雪,寒風一陣呼嘯過,碎瓊亂玉飄落而至,與這屋外的枯枝亂影,一同被月亮打在窗戶上。兩重影子交/疊,卻出暗影生梅。
燕衡盯着看了片刻便抱琴出來,當做解乏。之前在去庭州的路上他偶爾也會彈幾首,後來被磕壞了,便沒再碰過。
好在崔栖給他找了根弦頂上,他試彈了幾個音,不算突兀,也還沒走調。
他心中才誇完沒多久,兩首曲子都沒彈完,那根線毫無征兆地崩了。
燕衡理了理那根斷弦,低頭嘀咕一句:“這庭州的弦都這麼次的嗎?”
與此同時,樓下的謝承闌才洗漱完,剛上床準備睡。
本來都作勢躺下了,聽見樓上的琴音戛然而止,他又坐正身子凝氣傾聽片刻,心裡奇怪道,怎麼沒聲了?
明明沒彈完,怎麼就不彈了?
他鬼使神差地起身走近窗戶,準備往上扭脖子探個究竟。卻不想一推窗,闊面大刀猛地朝他揮來。
謝承闌心裡一驚,彎腰猛撤堪堪避過,幾個賊人毫無征兆地沖進來。
而此時的燕衡,冷不丁被樓下的雜亂腳步聲驚動,還沒起身查看一番,三兩賊人紛紛破窗而入。
趁着刀還沒落下來,燕衡二話不說,拿琴就開始砸,趁此工夫還叫了人:“崔雲璋!”
沒反應。
“崔遠慎!”
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燕衡大概猜到,這些人在客棧動過手腳了。
他扯下栽在半截琴身的斷弦,旋身躲過一人的追砍,繃着利弦,擡手、反身、力拉,瞬間削下另一個人的腦袋。
此刻樓下,隻有謝承闌奮力高喊的聲音。
“抓刺客!”
燕衡提起無頭屍往剩下兩人那邊狠狠一搡,暫時拖延住了追擊。
他很輕地歎了口氣,翻窗一躍輕松落地。從容不迫站起時,正要拍拍手上的泥,恰好和一個賊人對上眼。
他抓着那人臉往後掼,賊人半腰折在了窗戶上。另一隻手卸掉那人手腕,奪過刀來反手割喉。
“謝兄别喊了,”燕衡單手越窗進去,站立後朝謝承闌晃眼一瞧,心裡一緊,擲向他身後提刀的賊人,正中喉嚨瞬間倒下,“那些個羽林衛個個吃幹飯的。這些人明顯是沖你我來的。”
謝承闌眉頭緊蹙,一腳踹翻跟前的人,一刀下去,另一隻手又拔了刀扔還給燕衡。
燕衡單手接過,道了聲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