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河在三樓房瓦上遊走,一樓走廊也有巡邏的人。
可盡管如此嚴戒了,仍有人趁着巡邏人轉身的功夫,鬼祟翻進了燕衡的屋子。
那人蒙着面,進了屋便心驚張望,蹑手蹑腳生怕吵醒床上的人。
蒙面賊手上拿着匕首,但并沒有往床上去,而是在屋子裡翻找,不知在尋什麼東西。
一圈下來後并沒有什麼收獲,蒙面賊便把心思放到了床的那邊。
雖然冒險,但說不定有收獲呢?
賊人靜悄悄挪到床旁,在燕衡和謝承闌的衣物裡搜尋。
下一秒,賊人脖子上抵了個冰涼的東西。賊人渾身一僵,驚呼出聲,整個人動彈不得,手中匕首都被吓掉了。
“找到什麼了麼?”燕衡緊着手裡刀,聲音卻是懶洋洋的。
随即,一盞燭火照亮了整座屋子。
謝承闌吹滅了火折子,端着燭盞走到兩人身旁,然後拉下了賊人臉上的黑罩子。
這蒙面之人,正是陳娘子。
走到這個地步,陳娘子無從解釋,隻得幹笑兩聲掩飾尴尬。
燕衡故作驚訝,刀卻未收:“呀,娘子在此處作甚?”
陳娘子一臉假笑:“我走錯屋了,兩位爺信嗎?”
“你說呢?”燕衡收起不正經,一臉嚴肅。
說話間,燕衡随手解了發帶,反手綁住陳娘子的手,将她綁得跟粽子似的,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意思。
燕衡坐在椅子上,拿出心愛的叆叇架在鼻梁上,好整以暇地倒了兩杯水,似乎有些失望:“我當是誰派來的,原來是沖着銀子來的。”
這話聽着不大舒服,謝承闌輕斥道:“少盼點不好的。”
“兩位爺有仇家呢?”陳娘子艱難地從地上坐起身,“我隻是想拿點錢财,沒想害你們……”
“是嗎?”燕衡晃了晃杯子,眼都不擡一下,“若我們帶的人手少,你聯合外面的人來一記探囊取物,如今我們豈能好端端地坐在此處?”
陳娘子臉一抽,笑不出來了。
燕衡啧啧道:“說來,我倒是不知,娘子這地方是做人肉生意的。”
陳娘子皮笑肉不笑:“爺說笑了……”
謝承闌道:“都這種時候了,你沒必要和我們裝了吧?”
陳娘子一臉猶豫,内心似掙紮許久,才悔恨般歎了口氣。
她道:“我的确是做人肉買賣的,給他們那些有特殊需求的達官顯貴提供這些東西,順便收點錢……”
她這客棧隻接待外鄉人,以往路人,但燕衡一行人實在太多了,哪怕她聯合外面所有的人手,也砍不動。
而且看燕衡的陣仗,她覺得,偷比殺來的輕松。所以才會趁着“财神爺”離開前,來賭一把大的。
結果财神爺轉眼就成閻王爺了。
陳娘子看着兩位閻王爺,盡量笑着:“兩位爺也沒損失什麼,不若——”
突地,燕衡打斷她,道:“功夫不錯。”
陳娘子應和道:“哪裡哪裡,爺是有意放水吧?”
燕衡贊佩道:“還算靈光。”
他的确是故意放陳娘子進來的。一來,他想知道這陳娘子何方人也,二來,也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
不過竟真單單隻是個賊,這個結果的确有些意外。
聽見燕衡那樣說,陳娘子以為他真佩服自己,既都非常人,便也微微松了口氣,眼珠子在兩人身上來回轉悠,試圖找到突破口。
她試探道:“不若這樣,今夜後我便金盆洗手,兩位爺将我——”
“招安”兩個字還沒道出口,便被人打斷。
“一窩端了,”燕衡偏頭看向謝承闌,“如何?”
陳娘子瞪大眼睛:“?!不——”
謝承闌也不理會她,和燕衡一唱一和:“還是送官吧。”
“别啊!别!”陳娘子惶恐起來,慌亂道,“我錯了!我隻是這客棧裡的門頭,隻是負責招待還沒真殺過人!那些個動手殺人的都是道上人豢養的,他們見我好拿捏才把我推到這兒來的!我甚至連來往過客的一分錢财都沒拿過!”
陳娘子把自己摘得一幹二淨,說得跟真的似的。
“不不不,也拿過,不過都是像各位爺這般打賞拿的,沒破格做過過分的事。”她兩眼汪汪,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兩位爺手下留情,我自當當牛做馬……”
燕衡見她在地上蠶蛹似的掙紮,突然想到某人來。
他支着頭,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忽略掉陳娘子的哀求叫喊聲,自顧自道:“說起謝承翟,我突然想起我還有筆賬沒跟他算。”
陳娘子:“???”
她心中一萬個疑惑,不是,謝承翟是誰?我什麼時候說起他了?
“那個——”
陳娘子剛吐出兩個字,又被謝承闌打斷:“現在算麼?”
“……”
燕衡支着頭一動不動,隻是眸子在微晃燭火裡暗淡了幾分:“算算吧。”
“好。”
兩人左一言右一句,全然沒将地上人放在眼裡。然後,陳娘子愣生生地被拖下去了。
等陳娘子被拉走後,謝承闌才正經了問:“你怎麼看?”
知道他說的是陳娘子,燕衡便毫無隐瞞道:“撒謊精,此人不可留。”
“怎麼看出來的?”
“她說她沒殺過人,”燕衡低頭看了看自己手,又拉住謝承闌的手,翻過來,指尖摩挲,“可那掌心的繭,分明是常年拿兵器的人,怎麼可能沒沾過血。”
謝承闌揚眉問道:“你就是這麼看出來的?”
燕衡笑笑,手握成拳,放到謝承闌手心,将自己的拳頭包住,道:“其實是這麼看出來的。”
謝承闌不說什麼,指尖穿過指縫,将人握緊扣住。
燕衡就低頭,端摩他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而且,她将作孽之事盡數推诿給别人,可這麼兩天過來,也沒見她口中的那些‘道上人’來接應。真有那麼本領的大人物,就算咱們人多,也該來搏一把。說不定她口中的‘他們’,隻有她自己而已。”
燕衡道:“此人混慣了,一點錢财就能迷住了眼,豪無義氣可言,留在身邊也無用,倒還多一分威脅。”
謝承闌無不贊同,隻是話都讓燕衡說完了,自己也隻能點點頭。
忽地,燕衡手上的小動作止住了,想到什麼一皺眉,動了動唇似要開口。
陳娘子說完,就該說謝承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