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承闌知燕衡心中所想,先一步開口,不讓他為難:“本來就是留着任你處置的,我沒認過他這個兄弟,你不用顧及我。”
燕衡點點頭,舒展了眉心。
本來早該和謝承翟好好算算的,隻是這一路來,各種事要忙活,便把謝承翟也給忘一邊了。
現下剛好得空,是時候清算一下了。
半炷香後,謝承翟被方清河拖到了燕衡跟前。
謝承翟自從被燕衡一行人抓住後,神智就不太正常了,有時候瘋瘋癫癫,有時候清醒無比,有時候又自說自話,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
燕衡眼睛上的東西還沒取,于是地上謝承翟的狼狽他便一覽無餘。
燕衡笑眯眯地問他:“謝世子,這一路上可吃得好睡得好?”
謝承翟這時候還算清醒,看見燕衡還知道龇牙咧嘴,以示憤怒。
他伸長脖子啐了燕衡一臉口水,目眦欲裂,惡狠狠道:“你這種惡貫滿盈的人是要遭報應的!”
謝承闌見此景,臉色一沉,捏着拳頭就要揮上去,不過燕衡卻攔住了他。
燕衡搖搖頭,謝承闌便收住了氣,捏得更緊卻遲遲沒往下落。
燕衡握住他拳頭,輕别開他:“你先出去。”
謝承闌看一眼地上的人,不同意道:“我說了我不會阻你。”
“我知道。”燕衡輕拍他手背以示安撫,勸聲道,“但好歹有血脈關系。”
多的不消他說,謝承闌也能明白。
雖無手足之情,但是血緣是切切實實斷不了的。謝承闌沒打算阻止燕衡尋仇,可幹看着謝承翟被折磨也說不過去——盡管在吉州生變那晚謝承闌就想給他剮了。
不如做個無知者。猶豫再三,謝承闌終于帶上門出去了。
此間功夫,燕衡已經擦淨了臉,又低頭,好整以暇地擦淨了透明晶片。
他好好收起來放進懷裡,才好聲好氣道:“報應什麼的我們先不說。我有件事情想問問世子。”
謝承翟仍瞪着眼睛,渾身緊繃,警惕地望着他,自下而上。
燕衡彎身前傾,鉗住他臉往上拽,仔細端詳他的眼睛:“白鶴的舌頭,是不是你割掉的?”
“是又如何?”謝承翟不屑道,“不是又如何?”
燕衡垂下眼睛,因傷未愈的緣故本就濁,在燭光的陰影裡顯得更沉了,他平靜道:“回答我。”
謝承翟還當自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世子、皇帝面前盛寵一時的紅人,端着幾分架子:“我憑什麼告訴你?”
“本王一生榮華,過着養尊處優的日子,無一處不滿足的。”燕衡扯着他臉往上擡幾分,滿是警告意味,“要說最缺的,就是耐心。”
謝承翟好笑嗤道:“你還當自己是王都裡人人敬之畏之的元安王嗎?”
“三。”
謝承翟笑意減了幾分:“不管怎麼說,現在我是朝廷命官,你是逃犯——”
“二。”
燕衡眼睛都不眨一下,眼底藏着不明情緒,聲音一如平靜。
謝承翟此時略有慌神,他勻了幾口氣:“你能奈我何?!”
“一。”
話落,燕衡手移到他脖頸上,就要發力。卻不想這時謝承翟下定決心似的咽了口唾沫,大笑起來,瘋了似的話如泉湧,仿佛在争那一口氣:“是啊!就是我!沒想到吧我的好王爺,你最忠心的屬下,被我折磨得不成人樣?!王爺又怎樣?如今還不是落得個人人喊打的地步?說來,我還不知道他死沒死——”
燕衡得到答案,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總之是點了點頭,然後松了手。
謝承翟沒了支力,驟然倒在了地上。
燕衡撿起地上的匕首,那是陳娘子方才落下的。
然後,他緩身蹲下,又捏住謝承翟的下颚,手上一使勁,便有骨骼作響的聲音。
燕衡眼中情緒不明,淡淡道:“張嘴。”
謝承翟驚恐地望着他,一個勁往後縮,話都說不利索:“你……你要做什麼?”
“張嘴。”燕衡隻是又重複一遍,不過這次語裡的戾氣再無掩飾。
謝承翟死命咬緊了腮幫子,整個人往後仰,想要掙脫開
燕衡便順了他的意,捏着人,猛然将他往後掼。
“咚”一聲,謝承翟後腦勺砸到地上。燕衡按着不讓他動,手上青筋都出來了。他恨不得把他搡進地裡,直接送進地府。
謝承翟登時頭暈眼花,好片刻才緩過來,吃了痛,臉都絞成一團。
确定他是醒着的有知覺的,燕衡才将匕首伸入他嘴裡,沿着舌根一剜,在滿刀血腥和凄苦尖叫聲中,将那血紅東西挑出來。
燕衡扔掉手中匕首,掐住謝承翟血糊糊的臉,晃了晃,滿意似的扯唇笑笑。他這淡然又狠絕的模樣,倒真與年少時的惡魔嘴臉有幾分相似。
“本王胸懷打小就比不得我那幾個皇兄,謝世子應該是知道的。”
謝承翟神情痛苦,咿咿呀呀地叫着,口中鮮血一個勁往外冒。燕衡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看他神情憤慨,想來該是罵人的話。
燕衡喜怒莫辨,朝着他嘴使了幾拳,每一下都伴随着齒碎聲。
謝承翟掙紮湧動,燕衡半跪在他脖子上,鎖住命脈不讓他動彈。
他徒手就捂住謝承翟的嘴,捏得顴骨颌骨咔咔作響,硬逼謝承翟将那些血水碎牙往肚子裡吞。
謝承翟瞋目切齒,咽不下,那鮮血便從鼻孔裡噴出來了。
“世子多擔待擔待,”燕衡很好心地沒再堵住他鼻孔,“我這個人,就喜歡看别人生不如死的模樣。”
謝承翟驚厥掙幾下,昏過去了。
直至地上的人不再有動靜,燕衡也才跟着靜下來,他垂眸,盯着手中血紅,片刻恍然。
他陡然想起,年少時對那些無辜生靈也是這般殘忍。
他默默歎了口氣,劣根就劣根吧。
半盞茶的功夫,燕衡已經好整以暇地在盆裡洗手了。
他低乜着眼睛,看畜生一樣看地上半死不活的謝承翟,叫來人囑咐道:“别讓他死了。”
謝承闌随其他人進來,隻瞥了血海裡的人一眼,什麼都沒說,徑直過去看了看燕衡拳骨上的殷紅。
等收拾的人都走完後,謝承闌才開口:“你倒是舍得自己。”
燕衡靠在床頭,低頭瞧了眼手上的淤紅,想一出是一出地問:“你說,白鶴還活着嗎?”
謝承闌沒法回答他,幹脆就不言語。
燕衡擡頭問:“我是不是很壞?”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