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造孽,他怎麼會是落陽的情劫?
明遊想不通。
抱着一袋剝好的栗子走在山道上,明遊一步步邁過小徑,等到回過神來時,他裡面不遠處就是背對着他的落陽,正懸在劍身上盤坐着。
明遊:……怎麼走這兒來了?!
剛準備轉身,落陽喊了一聲:
“明遊?”
明遊深吸一口氣,轉身行禮,“師伯。”
落陽放下腳沾站上地面,擡手間一座涼亭伫立在山巅,亭外便是陣旗。落陽在亭子裡放下長案和蒲團,道:“過來坐。”
明遊站了會兒,走了過去,撩袍在蒲團上盤腿坐下,擡手将手中袋子遞了過去,“師伯,山下買的栗子。”
落陽接過去打開看了一眼剝好的一袋栗子,視線在明遊手上一晃而過,道:
“好吃嗎?”
明遊擡手擺出酒壇和兩隻酒碗,回道:“有些甜了,我吃不慣,不過我師父挺喜歡的。”
落陽點了下頭,撈起一枚放進嘴裡,“還行。”
直到明遊拍開酒壇,熾烈的酒香瞬間沖滿了整個涼亭,落陽撈栗子的手頓住了,擡頭看着明遊倒酒,道:
“你什麼時候開始喝上烈酒了?”
明遊放好壇子,自顧自端着碗碰了下落陽面前的碗,然後放下,道:“現在。”
落陽沒喝酒,隻是低着頭吃栗子,道:“有心事?”
“是。”
“能說嗎?”
“行。”
落陽點點頭,不打算問,而是抓起一把栗子放在桌上,“别空腹喝,傷身。”
明遊遺依言撈過桌上一把栗子,安靜地吃起來。
魔族剛來打過一場,短時間内不會再過來,山上一片平靜,隻有疾風吹過的聲音,但是被落陽随手豎起的屏障擋在了外面。
明遊慢吞吞吃完了手裡的栗子,這才伸手去撈酒碗,剛伸出手,碗沒了。
明遊擡頭對上的就是落陽把一碗烈酒一飲而盡的豪邁姿态,桌上推過來一把栗子。
明遊怔了下,他确實不好酒,酒量也一般,但是就這麼被人“收”了酒碗,還是覺得有點丢臉。
明遊想了想,撈過桌上溫熱的栗子繼續吃,順便提醒了一句,“師伯,别回醉了。”
落陽放下碗,臉上皺了皺,不知道是酒太烈,還是當真不喜歡聽見這話,緩過來後就說:“換個稱呼。”
明遊把栗子掰兩半兒,慢條斯理地嚼着,聞言眉梢輕擡,漫不經心的調調倒是比落陽更像一個喝了烈酒的人:
“劍君?”
落陽笑着看向明遊,問:“你什麼時候這麼尊師重道了?”
明遊沒什麼表情地看着落陽,一字一句地說:“我覺得我自己很有禮貌。”
落陽臉上噙着笑,視線落在明遊臉上,心髒跳得有些快,四平八穩的聲音響在涼亭裡,覆蓋了外面的寒風。
“你在我面前可以不講禮貌。”
明遊又往嘴裡塞了一顆栗子,細嚼慢咽以後起身取過落陽面前的酒,倒了一半在落陽手邊的空碗裡,給自己留了半碗烈酒,當着落陽的面一飲而盡,臉上就像是喝了半碗清水一樣的平靜。
明遊說:“尊師重道是做人的基本美德。”
落陽臉上笑意維持不住了,慢慢收了起來,兩張同樣沒什麼表情的臉隔着桌案對視着,誰也沒讓步。
許久後,一片枯黃的落葉被吹進涼亭裡,穿過屏障落在一旁,明遊轉過頭看了一眼,順手将落葉招來撚在指尖轉了轉。
明遊把落葉塞進袖子裡,取下腰間的肩錦囊拿在手裡,起身朝着落陽走過去,落陽看着明遊的動作,臉色越來越僵硬,最後在明遊俯身去摘他腰間的乾坤袋時臉色徹底壓了襲下來,擡手抓住明遊手腕,警告了一聲:
“明遊!”
明遊隻是擡眸看了一眼落陽,掙開他沒使力的手,取下他腰間月白的錦囊,将手上鵝黃色的一枚系了上去,收手時手臂被抓住了。
落陽什麼也沒說,一邊抓着人不放,一邊視線定在明遊眼睛上,執拗地不肯移開。
明遊擡眼同他對視,然後緩緩半蹲下來,低下頭看着面前的人,系好乾坤袋,明遊擡手按上手臂上的兩隻手,扯了扯,沒扯開。
明遊深吸一口氣,松開手,低聲道:“你等我想想,總可以吧?”
落陽看着他,明顯是不信的。
明遊又道:“我回城,找醫宗弟子治治内傷,不走。”
話音落下,手臂上的桎梏逐漸松開了。
明遊起身,也沒多看落陽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山巅,一步步走下山腰後看見了不知道在一旁站了多久的落辰。
“師父。”明遊擡手行禮。
落辰擡擡手,“要走?”
明遊點頭,“傷沒好,回城找找醫宗弟子。”
山下就有醫宗弟子在,但那是落辰沒有揭穿他,反而是背着手轉了轉手上的團扇,笑吟吟地問:“要師父送你嗎?”
明遊搖搖頭,“師父還有任務在身的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