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兵譜由天庭琅環院編撰，六界神兵皆收錄于此譜各部，按品級自上上到下下分列九卷，我們從前往後看。”

神兵譜内頁刻畫一幕幕場景，與所刊神兵相映，關星樓手上翻頁，于是衆人眼前兵器不斷轉換，直到在上上卷刀劍部停下。

弟子們上次即興一提，關星樓當真搬來了神兵譜。有藝高人膽大的仙子，索性呼喚道：“小關師尊，我們就想看刀劍部第十位！”

刀劍部第十位，星晨雙劍。

關星樓忍不住想笑，敬業地克制了，道：“别急，按順序來。”

刀劍部第一幕圖景極壯烈，陰雲密布，白骨盈野，戰場上神魔對壘，雙方厮殺正酣。群魔圍困中，一位神将率兵突圍，銀铠，着披風，執長劍，和光同行。

“刀劍部第一位，風雅頌，神将夙饒佩劍，有‘仙界第一兵’之稱。此劍為清殊上君所鑄，劍身細長，寬僅寸餘，威勢無窮，無需出鞘則已制敵。神魔之戰後期，夙饒攜風雅頌重挫魔君伏鋒，最終伏鋒戰敗，退回魔界。”

第二幕，雲霧飄然渺然，簇擁金碧輝煌的仙宮，這般景象，弟子們與之相殺多年，不能更為熟悉：“這不就是隔壁嗎！”

“咳，”關星樓權作默認，“刀劍部第二位，最初由‘飲冰’、‘照花’兩把劍并列，均出自上峣仙宮，其中照花劍已折，現今隻留一把飲冰劍，為上峣掌門所有。”

正待轉去下一幕，有人問：“小關師尊，上上卷第一頁為何是空缺的？”

神仙們恍然，的确，第一幕出現的風雅頌位列第一位，但卻并不在刀劍部首頁。

關星樓頓了頓。

方道：“本來第一頁是有把兵器，也确是六界公認的魁首。當年琅環院的學究們編完神兵譜，勘校時總覺得不妥，思來想去，一緻以為那兵器煞氣過重不夠吉利，斟酌再三，就将它抹去了。”

話說到這個地步，答案呼之欲出。神仙們交頭接耳，難掩激動之情。

沈欺滿臉迷茫，問離他最近的高個仙君：“什麼兵器？”

那仙君比他還迷茫：“你竟不知道麼？”

沈欺：“不知道啊。”

仙君沉默複沉默，才吐出兩個字：

“绯、刃。”

沈欺：“……绯刃？”

“绯刃。”關星樓道，“為天地所鑄，是自混沌之初誕生的一把利刃，有摧天裂地，搖山撼海之能，但盡歸于傳聞。绯刃環繞的煞氣足以滅頂，兵器本身過強，反而無人得以駕馭，終究沉沒危墟之底。後魔界無渡城主得之，竟喚醒了绯刃，未有經年，绯刃無往不勝，名貫魔界。”

“說起绯刃啊，還和你們的九十九師尊有層淵源。百裡改名為九十九曉仙，正是因為有人無意問到無渡城主如何喚醒绯刃，且馴化绯刃為其所用，可惜此問除無渡城主外六界無解，百裡鑽研多年仍然未果。”

弟子們格外興起，關星樓遂多講了幾句：“绯刃戰績累累，為人傳道最廣的有三件。其一，萬骨窟一夜間夷為平地；其二，流離十二州灰飛煙滅；其三，也就是不久前，斬逢魔谷主，緻逢魔谷覆滅。”

上任魔君伏鋒侵擾仙界告敗，自伏鋒死後，魔界勢力割據，曆經長久角逐，舊都奉息栖居一隅，逢魔谷、無渡城崛起，三方鼎足之勢維系多年。近日無渡城屠卻逢魔谷，逢魔谷主身死，而舊都奉息已為俎上魚肉，如今無渡城主在魔界炙手可熱，意要摘得下任魔君之位。

“無渡城與逢魔谷一戰，逢魔谷大敗，少不了绯刃之功。然而戰後绯刃不知所蹤，有人說在對戰逢魔谷主時折毀，也有人說，绯刃是在混亂中遭人所竊，至今流落在外。”

後排仙子嘟囔：“那現在去魔界，豈不是有機會撿到绯刃？”

馬上有人潑冷水：“你的想法很危險啊朋友，命重要還是绯刃重要？”

“就算撿到了绯刃，也是幾乎無用的。” 關星樓道，“绯刃揚名魔界乃至六界，并不止于其兇名。之所以驚動五行四方，是因為傳言中，”他緩緩說：“绯刃有靈。”

绯刃認主無渡城，這把傳說中毀天滅地的兇兵，自問世來隻在魔界現身，因而刃靈的模樣沒有神仙見過，憑魔界口口相傳，才叫六界所知。

越是神秘，越引得神仙好奇。

“小關師尊，我想看！”

“小關師尊，讓我們看看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

“師尊，我們都想看！”高個仙君從旁應和，順勢拉過沈欺，“府友，你說是吧？”

沈欺無辜受波及：“是……吧。”

關星樓最是受不得軟磨硬泡：“想看的話，也不是不能看。”

“好歹是六界公認的兵器魁首，除名未免可惜，于是琅環院動了點工夫，沒有真正删去第一頁，而是隐藏了起來。”

關星樓施了道法術，解封被隐藏的第一頁：

“而今你們看到的，就是神兵譜所載，衆魔相傳的绯刃之靈。”

清冷寒夜，缺月當空。

徹骨雪色飒飒，悄無聲息的，勾勒出一道鬼魅暗影。

那是一襲玄色連兜帽的罩袍，堪堪撐出道人影。寬大衣袖獵獵翻飛，左側探出一把漆黑橫刃，鬼氣森森，刀刃透出痕幽幽翡色。

“臉被擋住了啊，小關師尊。”

關星樓：“兜帽隻是遮掩，因為據衆魔所見，刃靈既無身體發膚，也無口鼻眼眉，即使借兜帽化出人形，隻徒有一道虛無影子。也正是因此，六界皆稱——”

“绯刃非人。”

……

“以上，就是刀劍部上上卷的所有兵器。”

見識過绯刃，課程往後推進，待關星樓講完這段，轉過身，輕飄飄的：“現在開始，每人各去挑一件神兵譜的兵器。”

“種類不限、品級不限，選中後使用自身法器與之對戰。稍後我會旁觀各仙戰況，以此展開今天要講的法門。”

“不過，绯刃除外。”

“因刃靈無從仿制，刀劍部首頁時空均是設為靜止，”關星樓道，“想選擇绯刃為對手的，隻有等後續登仙樓發布新樓層咯。”

“當然，若有挑中移星的，不必找神兵譜，來和我說就好。”關星樓眼含笑意，移星劍應景地轉了個圈。

神兵譜裡收錄的均是仿品，盡管如此，也能從中領略一二神兵風采。一時間各處充斥着呼嚎，似歡喜似興奮，關星樓身邊等待讨教的仙大排長龍，不遠處，某仙君駕雲直奔扇部，喉嚨喊破了音：“快快快，随我去找銜雲折！”

“你們清醒一點，哪裡來的銜雲折？？？”另一仙喝道。

神兵譜囊括六界名兵，其排位源于法器戰績，入選者無不戰力彪炳。以蔚然師尊溫文爾雅不食煙火的性情，神兵譜怎可能收錄銜雲折啊？！

“那就去找風雅頌吧，還有驚鴻翦鲸芙蓉面星晨雙劍！”

“冥界有幾件也可，走走走！”

“我看你們幹脆住在神兵譜得了？”

“隻要小關師尊同意，也不是不可以啊哈哈哈！”

弟子們個個跑遠了，鬥志之昂揚令沈欺自慚形穢。神兵譜中的法器他有大半不熟識，剩下小半沒甚興趣，漫無目的地遊走，無意折回刀劍部，路過了绯刃。

此幕時空停滞，寂然無聲，月光慣來清冷。

離開刀光劍影前，沈欺遠遠地望了一眼。

那沉沉黑影融于雪夜，毫無半點人氣。

“……刃靈啊。”

而後，沈欺随意挑了把位列中下卷的神弓，抄起靈符就上了。

關星樓來時，沈欺正上下奔走以回避重重箭矢，戰術一塌糊塗，勝在步伐靈活，逃命逃得飛快，故而勉強拖住戰局。

漫天靈符随風飛舞，這般鬥法從頭到尾都透着難以言喻的味道，一時居然叫關星樓不知從何下手：說沈欺下風，弓箭都追不上他，仿佛箭路被他看透般；說他上風，要真能看透箭路，打得怎會如此狼狽，讨不着半點好？

關星樓靜觀其變，空中靈符刷啦啦，一張飄落眼前。

怪了。

“這張靈符分明沒有見過，又好像在哪裡見過？”

關星樓撚着靈符，面色凝重。

他暗下決定，暫時還是少做些鮮芋小丸子、九枝菱和瑪瑙杏果也不要碰了——最近甜食吃太多，記性落得有點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