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留意視美如命，以整理儀容為頭等大事，親手在府主院四面安置了碩大寶鏡。那鏡面一晃，倒映出雲瀾大殿，神仙濟濟一堂：“現正忙着定下群仙試的人選呢。”

雲瀾大殿聚集了全府弟子，掌紀長老關晨賦在殿前組織大局。花名冊抖抖身子，散出的符簽揚揚灑灑，排布滿殿上空，有如列陣。

衆人摩拳擦掌：來了來了，我府傳統技能來了！

通常而言，各家仙門恨不能在群仙試獨占鳌頭，參試人選需得斟酌再三選拔而出。然而雲瀾府風講究随意，且上官留意還不是雲瀾府主的時候，在群仙試拿魁首拿到手軟，以至于視排名如無物。因此雲瀾仙師達成共識，不如把參試機會多留給人見見世面，進而确立了雲瀾府傳統選拔方式——

搖号。

關晨賦公布：“本屆群仙試，雲瀾領隊為司仙師長。”

司晚歇行蹤難定，先前從未帶隊，這下子炸出來不少人：“我聽到了什麼？是花師尊！！！”

“有沒有府友願意賣号的？我先預約着，中簽的高價收購！”

“你想得美，哪個腦子進水了會賣啊？”

喂，别以為他聽不見就可以放肆啊。

關晨賦額角直跳，趕緊鎮場：“雲瀾府參試名額共六人。依據慣例，前兩屆已參試的弟子不再抽簽。其他弟子一人一簽，與花名冊所選編号一緻的視為中簽。”

他着重道：“選簽僅一次機會，觸簽即生效，絕不可易主。”

仿佛一桶冷水兜頭澆下，撲滅了下方所有的小心思。

選簽開始，群仙選簽的态勢各異，還有神人搬了套蔔卦香爐出來，就地演算哪隻簽的中率最大。

這震撼全場的神人就是宋既白：群仙試來者甚多，是宋既白渴望良久的、可以唠嗑唠遍全仙門的大好舞台。

沈欺是極度淡定的那批，随便撿了張最近的符簽就完事。他前頭那蝶仙和宋既白有的一拼，急不可耐地拉過宛頤的手：“宛頤，是我們花師尊領隊啊！快來給我沾沾手氣！”

宛頤上屆抽中符簽，這次不在入選範圍内：“你随意沾吧。”

她伸手任由蝶仙握住，懷揣着話本，還在為話本的情節憤懑：“氣煞我了！”

蝶仙：“怎麼啦？”

“這寫書人怎麼能把醫仙寫死！”宛頤怒目道，“待我給他寄一筐刀片吧！”

話本名為《仙鬼緣》，沈欺草草翻過幾頁，其實是則十分爛俗的故事。講一凡界女子修道成仙，期間陰差陽錯結識溫柔醫仙和霸道鬼君，在二者間難以抉擇，曆經千年糾纏，最終與鬼君達成圓滿。

縱有狗血潑天，架不住寫得纏綿悱恻，令人欲罷不能。末卷寫書人大刀一揮，女仙與鬼君成婚之日，守護其千年的醫仙為救她默默而死，一邊金玉滿堂，一邊雪夜伶仃，喂讀者吃了滿嘴琉璃渣。

宛頤心氣翻湧，又一陣意難平。告誡在旁的同好：“沈欺，這套話本你别再看了，我馬上把它從風雅會的書錄裡叉出去。”

“好，不會看的。”沈欺對虐戀情深的主題興趣不大，結合過往閱曆，他想不通的是：“為什麼但凡此類話本，溫潤公子都是給霸道王爺作配呢？”

“哎。”

宛頤吐出一口郁氣，頗有過盡千帆的心得：“因為對誰都溫柔的公子，比不上對誰都不溫柔的王爺對某人溫柔吧。”

“世人喜好反差，當公子一直溫柔，這溫柔對他們而言就不值錢了。反倒是霸道的那方，隻要對人溫柔一次，他們會一輩子記得。”

蝶仙突發奇想：“如果那個溫潤公子好看得不行，善解人意得不行呢？”她道，“就像蔚然師尊那樣。”

“……”

宛頤當場倒戈：“ 你當我沒說。”

……你們口中的蔚然師尊，是否溫潤公子可能還值得商榷。

事實過于曲折，沈欺沒法說出口，而問道：“你們說的善解人意，也即是擅長洞見人心吧？”

“對呀。”宛頤道。

沈欺：“那……”

“你們快看！第一簽出來了！”蝶仙猛然激動起來。

花名冊展開，亮出數字：二三三。

宋既白抱着香爐一蹦三尺，符簽上“二三三”閃閃發亮：“我成功了！”

瞬間宋既白和他的香爐成了香饽饽，宋既白口若懸河地傳授心得，不忘鼓勵友鄰：“沈欺，你也可以的！”

沈欺讪笑兩聲：正相反，他隻求千萬别中簽。

登仙樓尚且爬得夠嗆，群仙試誠然太難為他，不了不了。

花名冊翻頁，第二簽是：八一八。

蝶仙使勁揉了揉眼睛：“宛頤，我沒看錯吧？”

宛頤：“沒錯，就是你。”

蝶仙叉腰大笑：“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宛頤，我回去就把你供起來！”

“……”宛頤，“可以，但不必。”

其後名單分别是：高等弟子慶鴻，中等弟子覓蘿，初等弟子方堇色。

還剩最後一個名額。

頂着全場注視，花名冊搖出第六張符簽：六六六。

沈欺眼前一黑。

他顫抖着捧起随便選的那張符簽——

六六六。

被選中的六人出列，在一片羨慕之聲中，花名冊送上祝詞：恭喜六位雲瀾府選之子！

不同于府選之子們或多或少的喜悅，沈欺幾乎是擠着嘴角，笑得僵硬無比。

哦，他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倒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