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嘿,卿半夏啧啧稱奇,折回去問了一嘴:“朵朵看守洗魄燈也這麼久了,怎麼這會看着格外激動啊?”
雲朵朵玩鬧歸玩鬧,洗魄燈正常運轉不受影響。反常在于,洗魄燈做了幾百年雲瀾大陣的陣眼,雲朵朵與之相伴,已然閉眼數得清燈盞上每一寸紋路,何處重拾對洗魄燈的這股新鮮勁兒?
卿半夏上看下看,看不出個門道。
蔚止言神秘一笑:“我們往洗魄燈裡加了些東西,不礙事的。”
卿半夏:“哈?”
我們?除了你還有誰?
話又說回來,洗魄燈一件除厄辟邪的神物,往裡頭加東西是哪門子說法?什麼東西能經得住洗魄燈的純然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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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學隊伍回歸,雲瀾府上下重現活潑的面貌。
雲瀾此次遊學從群仙試之後起陸續出發,衆人所屬隊伍的路程各有不同,算起來,互相都是多日未見,少不得忙裡偷閑小聚一番。
之中最為積極的,當屬宋既白。
學成回到雲瀾,重見同門師友,宋既白總歸是興奮的。踏入雲瀾大陣的那一刻,宋既白便左右尋人問訊談天,回到遊仙十九棟弟子居了,宋既白嘴裡仍是閑不下來,跑去友鄰那頭。
宋既白他們久久不見沈欺面孔,理所當然地認為沈欺和他們一樣,随不同的仙師隊伍出府研學去了。
沒人想起來問,沈欺也就任由他們誤會,省下來再作解釋。
假如說遊學指的是出府拜訪切磋、增長道術,宋既白他們的誤會也不算誤會,沈欺誠然是好好地遊學了一把——隻不過他的遊學是一人結隊,由雲瀾三府主蔚止言随行陪同、跨越人冥魔仙四界的那種。
接近沈欺那面院牆,宋既白随身法器齊齊異響——罷工了。
宋既白茫然四顧,花老大一陣工夫鼓搗好了法器,敲開隔壁那扇門。
和沈欺會面第一句,不是宋既白想象中的問候,而是:“沈欺,我怎麼感覺……法器又開始躲着你了啊???”
剛來雲瀾府那陣子,沈欺所經之處法器成群避讓,成了遠近聞名的法器殺手。
随着沈欺入府時日漸長,法器們的狀态有所恢複,雖然仍無靈器敢于近身接觸沈欺,至少同處一室是不成問題了。
眼見法器殺手的症狀好轉,宋既白他們欣慰不已。
如此看來,法器殺手是好轉了,又沒能完全好轉。
宋既白在門口支棱着個迷惘的腦袋瓜,沈欺心知原因所在,真真假假道:“啊,是這樣麼?我還不曾注意到。興許同上回那樣,過陣子就好了。”
“不曾注意”是道托詞,沈欺早有所覺,雲瀾府法器的種種異狀,無不是源于绯刃。
绯刃與惡煞伴生,氣勢兇悍,通靈的法器碰上绯刃,輕則顧忌,重則畏懼。
沈欺是馭使绯刃之人,靈脈更是绯刃所塑。初來雲瀾府時,盡管绯刃不在沈欺身畔,但僅僅是他周身沾染的绯刃餘勢,足夠衆多法器感知到一股森冷威壓,因此紛紛避之不及。
現今绯刃物歸原主,當沈欺回到雲瀾,那股令法器忌憚的威勢卷土重來,且變本加厲。
沈欺提前就思慮過這個問題,即使他收起绯刃,也不能時時刻刻壓制绯刃那道強烈的煞意——更不論雲瀾府有着數不勝數的仙器,無法一一切斷法器之間的感應。
他和蔚止言商量過後,給绯刃在雲瀾府找了個絕好的去處:
九重仙阙,洗魄燈。
洗魄燈熔天地清正之息為燭,若绯刃是至煞的一把兵器,洗魄燈即是至清的一件靈物。将绯刃收進洗魄燈裡,恰好可以蓋住它的戾氣。
沈欺身上纏繞的绯刃血煞暫且消散了去,隻留個十之一二——剛才吓得宋既白随身法器一齊失靈的,就是這一點僅存的威勢了。
也就如沈欺所說,過一陣子,僅存的威勢也淡去,受驚的法器便能回複正常。
“也是。”有上回經驗在前,宋既白馬上信了沈欺的話,轉而擔憂起來,“可你這個事兒不用解決嗎?老是用不上法器也不是辦法吧……哦,不對。”
宋既白想起來:“群仙試看你用過法器來着,是把弓對吧?”
“是,”沈欺道,“那是我從前使的兵器,不慎丢失過,近日尋了回來。好在它是件不具靈的兵器,用起來沒有什麼不便。”
失而複得的好事,宋既白替他高興:“那便好了,管它有靈沒靈,法器還是趁手的最适合!”
沈欺一笑:“說的是。”
說到群仙試,宋既白又道:“你身上的咒印解開了,沒想過要升到至等嗎?”
咒印,沈欺頓住,明白了宋既白的意思。
歆州以真容現身,沈欺被蔚止言揭穿了一層身份,他本想着仙界已經不是久留之地,蔚止言一通胡攪蠻纏,把他拐去了群仙試。
沈欺恢複了真實樣貌,修為不再壓制,他的雲瀾令随之變化,原有的一道雲水翻瀾紋變為二十四道——也是由于雲瀾令上的紋路,至多至多也隻有二十四道。
他這一陣大變樣,雲瀾同門見之皆是驚詫。群仙試上衆人問起,沈欺按照蔚止言給的說法,一概宣稱自己中了道古怪咒印,先前以為無法解除,故而難以開口,不想咒印被歆州醫仙破解,他才能夠以真面目示人。
以沈欺真正的修為,達到雲瀾至等綽綽有餘,隻要他想,通過至等試煉,就能從初等弟子一躍成為至等。
但那時沈欺一心比完群仙試,他好早日遠離仙界,哪裡有心思想這些。
其後一番峰回路轉,預料之外地重回雲瀾府,沈欺放着二十四道雲瀾紋不動,依舊是和初等弟子一道學習課業。
宋既白由此深思,是不是有着深遠的理由,沈欺才要繼續守在初等弟子的席位上。
沈欺胸中自有計較,然而和宋既白想的,卻是千差萬别。
理由很簡單:他隻是不想太快地學完所有課業。
因為他還得在雲瀾府等一段時間——等傅靜植的消息。
逢魔谷覆滅,重奕魂飛魄散,其秘密心腹、名為白錯的魔族卻出現在長生肆,又趁亂銷聲匿迹。
千歲擄來的多餘靈體,自此不翼而飛。
傅靜植因此懷疑,逢魔谷不乏死灰複燃的可能。
無渡城一場密談,傅靜植要沈欺查清重奕究竟是生是死。
根本無需傅靜植多話,知曉重奕之死留有蹊跷,沈欺本來就不可能放過絲毫纰漏。
重奕死得透徹了是最好,萬一重奕還活着,哪怕隻剩下一魂一念,他也會清算幹淨。
隻是白錯消失得無影無蹤,無渡城抓回來的逢魔谷逃兵對白錯所作所為一無所知,也說不出白錯的去處。
查探無從入手,沈欺将調查白錯行蹤的差事抛給了傅靜植。
反正傅靜植很擅長幹這種事,别人去做反而容易打草驚蛇。
無渡城有消息傳來之前,這段時間裡,沈欺要做的唯有等候。
既是等候,沈欺不急于改變級等,照舊保留着初等弟子的課業日程。
他本人有意留在初等,仙師長九十九曉仙尊重弟子主見,隻循例告知給掌紀長老,關晨賦閱後,表示鼓勵支持。沈欺以至等修為修初等課業的事便定下來了,十分守心随意。
其中緣由不足為外人道,沈欺隻能對宋既白說:“我修為雖在,學識不精,從頭學一遍,循序漸進也是好的。”
……好高的覺悟,宋既白為之折服:“我要是能有你這樣的治學态度,何愁寫不好仙道課辯文呢?!”
沈欺:“……”
“可惜啊,”宋既白不無遺憾,“還以為你能一起來學我們至等的課業呢,我可白高興一場了。”
沈欺不好澆熄他滿腔熱血,勸解道:“雲瀾之大,總有共同修習的機會。”
“哈哈哈,也對!”
宋既白揮走那點小小遺憾,自有說不完的話茬接了上來:“還沒跟你說,我這次出府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