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是堅定的,但蔚止言的神态,是故作苦情的。
“等逢魔谷之事了結再說。”降下一道清冽聲色,源于那對碧瞳的主人。
苦情人準備好了被沈欺無情拒絕,不想得了這個答複,意外之喜。
“萬一留在仙界,”蔚止言遂笑着提議,“仙籍所在的地方,有一處或許可以考慮。”
沈欺:“哪兒。”
蔚止言上看下看,裝模作樣地思索很久,道:“天涯雖遠,不如憐取眼前人。我覺得,我們現在落腳的這個地方,就還不錯。”
“疑是,你說呢?”
沈欺真真笑出了聲:“晏辭,我看你真是……”
真是如何,他沒有說出來,隻融進了别院明媚的晴光,與馥郁的春晝裡。
滿庭晴晝襲人,蔚止言笑盈盈:“不要緊,等你想好了再定,不急。”
轉頭就說:“我這就給夙饒也說一聲,讓他幫忙留意逢魔谷的動向,怎麼樣?”
沈欺好笑:“随意。”
他又讀完了一張玉簡,将蔚止言閑散的姿态盡收眼底,道:“誅靈陣、仙人獄,這兩件你會解麼?”
又添上一句:“隻說能是不能就好。”
沈欺一時起意:難倒他們研習小組所有神仙的兩道疑題,蔚止言一個當久了神仙的身份,又解不解得開呢?
他隻想知道蔚止言能否解疑,就算蔚止言解得開,也不打算從他這裡要得謎底。
“噗嗤”一下,蔚止言居然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疑是,我看起來,莫非像是能解嗎。”
“我雖有别的一些擅長的解疑,”蔚止言說,“但這兩個嘛……”
“仙界當中,直面過誅靈陣或仙人獄的也是寥寥無多。不曾經受過的人,怎麼才算是能或者不能呢。”
誅靈陣,仙人獄,這裡面随便哪個,聽起來都和他扯不上一點關系吧,蔚止言很有自知之明地想。
畢竟他可是雲瀾七仙裡唯一一個法器上不了神兵譜、僅有一副皮囊拿得出手的神仙啊。
蔚止言說的确實沒有錯,别說經曆過了,宋既白他們甚至接觸不到一個見識過這兩件東西的人,寫題才寫得如此棘手。
唔,這樣說其實也不完全對。
見過誅靈陣的,他們研習小組是一點也沒有;見過仙人獄的,他們小組裡正好有一個。
“誅靈陣尚且不提,”沈欺道,“仙人獄,我在逢魔谷曾經見過。”
“隻是,”沈欺不由皺眉,“離開逢魔谷後,我也好,無渡城也好,再沒有聽說仙人獄出現。”
這就很反常了。
沈欺撞見過逢魔谷拿仙人獄作惡的情形,然而為時已晚,他得知的那一刻,逢魔谷擄來的神仙皆已折進了仙人獄裡,隻留下一個奄奄一息的紀桓。
當時的紀桓還是個無辜遭難的醫仙,沈欺将他放走了。
當時的仙人獄,也還隻是逢魔谷煉制的一個雛形。
不久,重奕試圖将仙人獄煉造成更強大的殺器。
那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消耗。
自從上一次擄掠仙人,仙界嚴于防備,逢魔谷無處下手。仙界動不得,重奕轉而選中了凡間修道之人,差遣沈欺前去不應谷,計劃将不應谷的道人屠戮殆盡。
沈欺卻違逆了命令,叫逢魔谷的這一步落了空。他也因為失手,受到重奕處決。
其後一番兇險際會,沈欺以绯刃的名目,栖身于無渡城。
逢魔谷少了一個谷主使者,卻仍有大把的鬼蜮魍魉,足夠替重奕辦好煉造仙人獄的差事;隻要逢魔谷煉成了仙人獄,總要将它用于何處;而一旦逢魔谷用上仙人獄,必有相應的風聲傳出。
事實卻是,再無仙人獄的消息問世。
仙人獄從此下落不明。
沈欺:“無渡城懷疑,仙人獄還在逢魔谷某人手上,逢魔谷傾塌,那人帶着仙人獄逃走了。”
長生肆一行,重奕心腹、那個名為白錯的魔族現身。
沈欺回到無渡城後與傅靜植交談,一緻地心生懷疑:重奕可能未死。
至于消失已久的仙人獄,也許就是白錯拿了去,也許落到了另外誰的手裡,反正繞不開逢魔谷。
——逢魔谷的陰謀縱有千頭萬緒,隻要确認重奕是否真的魂飛魄散,就能縷清了。
與逢魔谷的争鬥,沈欺還是第一次和蔚止言講。蔚止言支起耳朵聽完,歸結道:
“所以,逢魔谷雖滅,餘孽猶在。谷主重奕有位隐秘的仆從,其名白錯,隻聽從重奕本人的召令。此人在冥界出現,無渡城認為重奕生死存疑,現在正追查白錯的下落,想以此挖出重奕的消息?”
沈欺點頭:“這人發現長生肆出事便即刻抽身,還能趁亂卷走千歲搜羅的靈體,定然極為警覺。傅靜植負責查探他的下落,查出眉目了,再傳信于我。”
别的不說,對付魔界這些伎倆,傅靜植和他手下的人心得太過豐富,沈欺自覺不如他們。
找出白錯這種事就交給無渡城吧,找出來他再去解決就是。
蔚止言醒悟:“疑是,你這些時日留在雲瀾,便是在等逢魔谷的消息?”
沈欺:“也有這一因故。”
蔚止言露出了然的神情,後道:“重奕如何,我不得而知。不過仙人獄……”他斟酌着說,“應當是不在逢魔谷了。”
沈欺奇怪道:“你如何知道?”
“因為吧……”
蔚止言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仙人獄早就被銷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