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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沉寐初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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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不說話了,樂初醒耳邊清淨了。

不久後他才能意識到,這份清淨是多麼的短暫。

那個人糾纏人的本事完全是一流的,可以纏得樂初醒煩不勝煩,被他七彎八拐地帶着走出密林,跋山涉水,離開了都城。

樂初醒傷勢嚴重,那人帶着他在海上飄了幾天,最後停在了海上國最東邊的一座島嶼。

這是座遠離都城的海島,叫明月沙。

明月沙地處偏遠,遠離聖殿,不再有人認得出樂初醒。樂初醒隐瞞了身份,對熱情的明月沙島民說,他們是别的島上落了水,漂流到這裡。

人們不疑有他,收留了他們。

趁樂初醒休養傷勢的時候,那個人一通搗鼓,動手修起了星盤和陰陽筆。

是的,把樂初醒帶出密林之前,那人還好心地幫樂初醒找回了散落一地的破爛碎片。

樂初醒對此無動于衷。

反正東西碎得不能再碎了,他随便陳寐怎麼擺弄——陳寐就是那個笨蛋的名字,這人從深山老林裡冒出來,來曆不明,一開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連名字都沒有,還是臨時取了個名字。

那個名字,還照抄了樂初醒星盤側面的一字符文。

想不到陳寐這個傻子真的把星盤和陰陽筆修好了,捧着臉來找樂初醒,說:“樂初醒,你是個陣師吧,教我怎麼畫法陣吧。”

“不要。”

樂初醒洗幹淨了臉,露出俊美的五官來。他的皮膚蒙着一層長久不見天日的蒼白,換了身衣裳,将全身上下兜進黑漆漆的一片陰翳裡,連十根手指也纏上了烏黑手衣,掩蓋了幼時被火把啃噬出的傷疤。

黑白交界分明,他的表情看起來益發冷淡。

換作其他人,面對樂初醒這副玉面閻羅相,早就避之不及。而陳寐之所以是陳寐,在于足夠天真:“為什麼不要?教一下吧。”

樂初醒不由嗤笑:“為什麼要教?”

陳寐:“因為我想學,你又正好會啊。”

“我看到隔壁有一片荔枝園呢!裡面的小裁縫說,他隻想做衣服,不想種荔枝,說我要是會種荔枝,再湊夠了錢,就把荔枝園交給我!”

明月沙整座島亦是信奉聖主大人的仁愛之道,有好心人見他們沒有住處,騰了座空置的小院子給他們歇腳。這院子就在海岬附近,相鄰的山上有個荔枝園,陳寐有事沒事就往那邊跑,看着荔枝樹直犯眼饞。

“不過我沒有那麼多錢,也還不會種荔枝。”

吃了小裁縫給的一串荔枝之後,陳寐就被折服了,從此滿腦子的荔枝:“等我學會陣術,就能用法陣讓荔枝樹結出好多荔枝了!”

樂初醒黑了臉。

“你想學陣術,隻是為了,”樂初醒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種、荔、枝?”

“對啊對啊。”

陳寐完全沒看到樂初醒黑如鍋底的面色,锲而不舍地求他,直到樂初醒開口叫他滾。

“樂初醒,”被樂初醒發火瞪了,陳寐不僅不怕,還震驚道,“你脾氣好差哦。”

“不要這麼急躁嘛。”

樂初醒:“……”

最終樂初醒還是答應了教陳寐,并不是他心地善良了一把,而是陳寐一遍遍跑過來之後,樂初醒認識到:和陳寐置氣,是不會起到任何用處的。

陳寐此人隻有一個好處,樂初醒教的陣術,不到完整的一遍,他就能複刻出來,快得如同根本不用學。

隻在讓陳寐布陣的時候,遇到了麻煩:他和之前的樂初醒一樣,沒有陣儀。

于是樂初醒的星盤就被陳寐盯上了。

等樂初醒發現,星盤背面已經布滿了使用過的痕迹。他一臉冰冷地把陳寐抓過來,陳寐滿臉無辜:“你用一面,我就用另一面,不會動你那面的。”

若是眼神能殺人,陳寐已被樂初醒殺掉千百次了。

偏偏陳寐一無所覺,還對他有說有笑:“樂初醒,小裁縫請我們明天去荔枝園玩,你去不去?”

理所當然的,樂初醒沒給陳寐好臉色:“不去。”

第二天,陳寐也沒能去成荔枝園。

因為這天夜裡天降暴雨,海浪怒翻,潮水卷走明月沙集鎮旁邊的漁船,船上幾戶人家遭難。陳寐半夜聽見集鎮傳來的哭号,叫上樂初醒,畫了個法陣,将落進海裡的幾家人救了起來。

自那以後,他們就成了明月沙島民眼裡的恩人。

集鎮上的居民對救了他們的這兩位陣師極為尊敬,有人更是準備了厚禮上門,向樂初醒求學。

上門的人懇請樂初醒賜教,說自己潛心修習陣術多年,一心隻為了通過試煉、進入聖殿。

樂初醒沒等人說完就甩上了門。

那天救人本來就是被陳寐生拉硬拽過去的,結果招回來一堆麻煩,為此樂初醒已經很不愉快,再聽到聖殿兩個字,不亞于火上澆油。

被關在門外的人一頭霧水,小小聲:“這個陣師好兇哦。”

其他人哈哈大笑:“高人就是這樣的啦。”

被樂初醒拒絕,人們也沒有生氣,依然對他們笑臉相迎。聽說恩人不收謝禮,就送來許多瓜果吃食,還悄悄地幫忙修繕了小院子,把門庭裝點得漂漂亮亮。

樂初醒再怎麼冷漠,集鎮來人總是笑盈盈的,和都城遇到的情形截然不同。

一想到明月沙的人是信奉着聖殿才這樣做,樂初醒就感到心煩。哪怕閉門謝客,也有人等在外面,求他傳授陣術。

樂初醒煩不勝煩,索性出門找了個山洞待着。

他選的地方很隐蔽,明月沙沒人能找得到。樂初醒過了幾天隻與陣術為伴的清淨日子,夜深人靜時分,一束光亮照進了山壁。

“樂初醒,你在這!”

大呼小叫的,隻可能是陳寐。

但是,被這道光亮陡然照耀的刹那,樂初醒不無驚愕:“你怎麼找過來的?”

“哼哼,”陳寐提着隻小燈籠,笑得有一些得意,“不管你在哪兒,我肯定能找到你的。”

“樂初醒,你為什麼躲到這兒來?大家很擔心你的。”

“你不想教他們陣術,直接拒絕就好了,怎麼還一個人躲起來呢?”

樂初醒聲音冷下去:“和你沒關系。”

陳寐不服了:“怎麼會和我沒關系?”

“我知道了。”

陳寐看着他,想了想說:“是不是大家對你好,你不好意思了?”

“你一直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海上國的人都讨厭你,所以你怕這裡的人不是真正喜歡你,畢竟你自己都覺得不喜歡自己,連喜歡的東西都不想要,想做的事情也不想說。”

“——閉嘴。”

樂初醒堪稱粗暴地掐斷了陳寐的話,瞳孔裡純黑顔色潑灑,眼角刺痕凝成濃郁的一抹線條。

“陳寐,我跟你說過了。”

——不要說這種自以為是的話。

——不要露出那種可憐的表情。

忽隐忽現的燭光裡,年輕陣師的面龐陰鸷如鬼,字字生寒:“不、要、可、憐、我。”

“可是,”陳寐認真道,“不是我可憐你。”

“明明是你自己,可憐你自己啊。”

那一瞬間,樂初醒的神色變得尤為可怖。

寒氣化作無形之手,簡直能扼住陳寐咽喉了。陳寐卻無視了那股殺意,徑直走到樂初醒身邊:“樂初醒,你不要以為裝得這麼兇我就會怕你。”

"就算他們都怕你,我也不會怕你的。”

說着,仰着一張純然笑臉,竟敢拍了拍樂初醒的肩膀。

樂初醒臉黑得要命,不再說話了。

那晚陳寐把樂初醒帶出了山洞,回去後,不知道樂初醒想了什麼,勉強答應了集鎮衆人的請求。

但他不讓人叫他老師,也不專門給人講學,隻說島上的人遇到陣術問題,可以來找他。

一來二去,明月沙的人都知道了,荔枝園隔壁的院子裡住着個年紀輕輕很有本事的陣師,來曆神秘,少有笑臉,但是隻要問他陣術上的疑難,一定能得到指點。

慕名而來的島民越來越多,什麼樣稀奇古怪的題目都出現了,竟然還有想用陣術解姻緣的。樂初醒忍無可忍,定下一個規矩:前來求解陣術的人,必須先通過他設下的幻陣。

假如一個人來,就獨自進幻陣;假如幾個人過來,就要一起通過幻陣才行。

隔壁的小裁縫也來請教,他不想繼承家裡的荔枝園,隻想和青梅竹馬的繡女攜手開一間裁縫鋪子。小裁縫哭喪着臉,說他講錯話惹得繡女不開心了,問樂初醒,有沒有能讓兩個人和好的法陣。

樂初醒面沉如水,惜字如金道,沒有。

小裁縫備受打擊。

樂初醒一哂:“就算有,依照規矩,也得由你們踏進幻陣,通過了幻陣,才能解你的問題。”

“兩個人一起進幻陣,是要将你最深的秘密暴露于人的,你敢麼?”

小裁縫支支吾吾,灰溜溜地走出門,正巧撞上門外“路過”的繡女。

繡女哼了一聲,小裁縫灰心喪氣。

兩人僵持間,掉入幻陣。

幻陣裡,繡女看到了小裁縫的秘密:原來小裁縫一直在偷偷籌備向繡女提親,想準備得盡善盡美了,再給她一個驚喜。

從幻陣出來,兩個人和好如初,高高興興地回去了。走之前連連感謝樂初醒,沒有幻陣,還解不開他們之間的誤會呢。

樂初醒聽了面無表情,身後躍來一縷笑聲:“唉唉,樂初醒。”

“你怎麼不告訴他們,隻有進入幻陣的那個人内心願意,對方才能看到他的‘秘密’啊?”陳寐探頭探腦。

樂初醒設的那種幻陣,根本就不會暴露誰心中的秘密——隻有一個人其實心甘情願,和他一起進到幻陣的人,才能看見那些“秘密”場景。

陣中人不情願的話,幻陣是不會強行抽出他的記憶給别人看的。

都是樂初醒,總是恐吓别人,吓得大家都信以為真了。

樂初醒頭也不擡:“沒必要。”

“行吧。”

陳寐扁扁嘴,立刻把這事抛到一邊,低頭翻出個物件:“看!我給你買了個好東西!”

“你老穿一身黑,晚上看都看不到你,上次去山洞裡找你,我差點一頭撞到石頭你知道嗎?”

“戴上這個,我就能一眼看到你了!”

樂初醒不覺得陳寐嘴裡能有什麼好東西,果然,陳寐三下五除二,綁了截紅繩子到他手臂上,繞了好幾圈,末尾打個結,還系着隻小鈴铛。

這分明就是小孩子綁頭發用的頭繩,一看就是陳寐出門亂逛随便買的,樂初醒嫌棄得要命,扯下來,随手丢到窗外去了。

陳寐愣住了。

繼而,嚎啕大哭。

“為什麼要丢我買的東西?!”

“我好不容易買到的!我都還沒好好看一眼,你就丢了!”

“不行,嗚嗚嗚,你快把它撿回來!”

樂初醒也愣了。

一陣對峙——或者不能說是對峙,隻是樂初醒單方面被哭聲騷擾之後,樂初醒受不了了。

他裹挾着沖天怨氣,把那根破繩子撿回來,在陳寐破涕為笑的注視下,沉着臉把它重新綁回到手腕上,洩憤般拔掉了鈴舌——挂着這截醜東西就算了,走到哪裡鈴铛響到哪裡他是不可能接受的。

不久,年關将近,小裁縫如願以償開起了成衣鋪子,就要和繡女成親了。

作為解開誤會的謝禮,小裁縫把荔枝園送給了陳寐——年輕陣師冷冰冰的很少說話,小裁縫就幹脆托付給了這位活潑的陣師助手。

為了早日吃到親手種出的果子,陳寐最近忙着學種荔枝,陣術上反倒顯得沒那麼上心。

盡管如此,樂初醒會的陣術,他看不到一遍就能學會,樂初醒畫的深奧陣圖,他從來不用思考竟能直接往下畫。

沒過幾天,小裁縫的喜帖送了過來。

樂初醒向來是冷臉,冷臉鑽研陣術,冷臉旁觀陳寐收下荔枝園研究怎麼種荔枝,冷臉打開了陳寐遞過來的喜帖,再冷臉被陳寐拉着去集鎮參加喜宴。

喜宴上的小裁縫和繡女,哦,此刻起應該叫他們裁縫和繡娘了,這對新結成的夫妻,眼睛裡都是笑意。

賓客席間喜氣洋洋,陳寐坐在下面感動得哭了,不小心扯錯了樂初醒的衣袖,一下下抹着眼淚:“嗚嗚嗚,今天好開心哦。”

開心還哭。

樂初醒趕緊把手抽回來,不耐地“啧”一聲,看不起陳寐這多愁善感的樣子:“愛哭鬼。”

“你,”陳寐眼淚直流,說不清話,“你才是愛哭鬼呢。”

居然會頂嘴了。

由于陳寐哭得過于忘情,樂初醒被他生生拖到喜宴散場了才離席。

人潮散去,他們沿着來路,走到集鎮開外的海灘。

今晚是個好天氣,天上生明月,銀灘汪洋月色逶迤。樂初醒回頭,想看看陳寐哭到哪個地步了,背後響起驚叫。

“哇!”

“樂初醒,你快看,好大一群螃蟹!”

“好多好看的貝殼!”

……這個傻子。

樂初醒轉身的工夫,陳寐撲進沙灘中間,興沖沖看看這個,碰碰那個,早把一晚上的眼淚忘到了九霄雲外。

大半夜的,陳寐興緻高昂地抓起了螃蟹,抓到又放走,撿了一堆奇形怪狀的貝殼,堆成了小山。

他大聲喊樂初醒一起,樂初醒不理人,他就拿着樂初醒的星盤用來看星星。

漫天星鬥投射在星盤表面,折照出絢麗光暈,陳寐看得入迷,連連發出驚歎,又想把樂初醒拉過來。

身為陣師,居然不務正業到用陣儀來看星星。陳寐做出這種事,樂初醒不罵他已經是大發慈悲,怎麼可能參與其中。

任陳寐怎麼叫喚,陳寐都不回應,站在不遠處,看着陳寐露出各種各樣傻裡傻氣的表情。

陳寐玩着玩着,累得睡着了,歪歪扭扭倒在沙灘上,動也不動了。

樂初醒迎着海風走過去,俯視那個月光底下睡得四仰八叉的笨蛋,沒出聲,把笨蛋的腦袋擺正了。

随後坐在一邊,畫了一整晚的陣圖。

畫到隔天早晨,陳寐迷迷糊糊地醒來,爬起來揉揉眼睛,幾塊混進頭發裡的貝殼哒哒哒掉下來。

“咦,我睡着了?”

過一會兒,陳寐慢吞吞反應過來,前面有個人影。

“我在這兒睡了一夜嗎?哇,樂初醒,你不會等了我一夜吧?”

“喂喂,樂初醒,你說話啊!……樂初醒!你走那麼快幹嘛,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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