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日出,明月沙島上連綿的青山,蒙上了一層霞光。
山間奉仙觀夷為平地,聖壇遺迹的附近,一個滿身幽黑的青年孑然獨立,就算是在晨光照耀下,他的膚色也顯得過于蒼白。
六葉星盤急速地晃動,他設下的雙重幻陣,被人解開了。
樂初醒不見得有多麼驚訝,沖着那兩個剛走出雙重幻陣的人,淩空抛去一套密符。
“解開誅靈陣相關的綱要,都在這裡了。”
說了會把解陣的大緻章法告訴他們,他們通過了幻陣,樂初醒說到做到:“有了這些,能不能解得開誅靈陣,就看你們的造化。”
沈欺穩穩接過,除了承載着誅靈陣解法的密符,樂初醒抛過來的,還有一樣東西。
一塊青綠色的碎片。
“這是?”
“陳寐念着要交給你們的。”
可惜陳寐這個傻子,差點忘了這回事。
樂初醒:“似乎是那個魔族遺落的東西,讓他撿到了。”
白錯闖進了奉仙觀聖壇,拼湊好樂初醒的屍身,再潛入明月沙聖塔,融合塔裡那一塊魂魄碎片,複活了樂初醒。
由此,白錯從樂初醒手上拿到了誅靈陣,匆匆離去。他走得太急,翻身躍下聖塔時,掉落了一個小物件。
陳寐不慎撞見了這個場面,在去集鎮的路上,陳寐撿到了那個白錯掉下來的物件,是一塊青綠色的碎片。
糖水鋪子一遇,陳寐就想把這件事告訴沈欺他們的,先是忘了,走出了糖水鋪子才想起來,到後來,就是一直沒有遇到過機會。
碎片湧動着光澤,此外沒有别的特征。沈欺一時半會看不出個門道,此時也不是和蔚止言商讨的好時機,隻能回頭再來探究。
“謝了。”沈欺這一聲,不知是對樂初醒說,還是對陳寐說。
碎片對追查逢魔谷的陰謀或許有用,沈欺收好了此物,道:“海上國之事,我們回去以後,會告知陳寐所在的仙門。”
蔚止言亦是鄭重地允諾:“陳寐之托,定傳達予驚鶴山房。”
蔚止言看得出來,陳寐解開誅靈陣之前,分出一抹餘力,以奉仙觀這座山頭為界,設下了一個困陣。
不再懷有怨氣的人,才能通過的一個困陣。
現在的樂初醒,也許不需要那個困陣,終有一日也會怨氣消融,走出海上國吧。
“……嗯。”
樂初醒的臉上,再沒有了太多的表情,幾乎看不出來,他的情念早已融合了回去。
但他的情念也好,記憶也好,到底是與他本身全然地融合了。故而他不像他似的,多說了一句:“那個魔族拿去了誅靈陣布陣之法,我能感應到,他已經将一個誅靈陣布下。但布陣的方位,目前還不能感知。”
“我給那魔族的布陣之法,是個事倍功半的下等方法,他卻并不知情。按那道方法,雖能布置出誅靈陣,耗時日久,短則數月,長則數年。”
“你們若要去查,至少還餘一個月的時間。”
樂初醒被白錯施法複活後,白錯揚言不交出誅靈陣就讓他魂飛魄散,受白錯威脅,樂初醒心生不滿,假稱陣術大不如前,故意給了白錯一個有瑕疵的陣法。
他是當今世上唯一一個知曉誅靈陣各類法門的陣師,他給的陣法,沒有誰能看出問題來,白錯檢查一番,拿着那道有瑕疵的布陣之法便走了。
如果逢魔谷是密謀通過誅靈陣卷土重來,樂初醒此舉,反倒給沈欺他們的追查争取了時間。
退一萬步來說,有了樂初醒給的綱要,還有一個月時間,他們總能推算出誅靈陣的解法。萬一逢魔谷真的造出了誅靈陣來,也有了應對之法。
沈欺遂颔首,以示知悉了。
至此,海上國諸事已了。
蔚止言在一旁馭風召雲、預備回程的關頭,樂初醒忽而接近了沈欺。
“此種雙重幻陣,倘若真是有意藏起心中隐秘,陣術未必能夠探及。”
樂初醒用隻有他和沈欺才能聽到的聲音,沒頭沒尾地說了這樣一句。
“何況是……道法至深者。”
出乎樂初醒預料的是,沈欺隻平淡地說:“嗯。”
雙眸之下,碧潭無波。
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仿佛對樂初醒說的,早就有所預料。
樂初醒一頓,看看他,又看看蔚止言。
……什麼啊,竟然是這樣。
世上竟有這樣的人。
那個白衣仙者,一直是故意的。
故意被他抽出那段“隐秘”的記憶,明明可以藏起,卻放任他使用那一段記憶做成了幻陣。更有甚者,故意借着他之口,把這件事告訴旁邊這個人。
連樂初醒會告知沈欺的這一步,也被他算計到了。
慢慢地,樂初醒嘴邊扯出個沒溫度的笑。
早知道是這樣,他就不該給這兩人設那個幻陣了。
以為給人設了陷阱,反而是正中有心之人的下懷,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樂初醒沒什麼愉快面色地走了,沈欺去到蔚止言身邊,問他:“你這樣累是不累。”
蔚止言貌似懵懂,隻當沈欺是在說他準備馭風回程的事兒:“一點也不累呢。”
“真的?”
“那還是累一下吧。”
蔚止言不知又動了什麼歪腦筋,轉眼改口道:“疑是,我好累哦。”
沈欺靜靜看着他,倒看他待要如何。
四目相視,蔚止言張開雙臂。
“你抱一下我,我就不會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