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堂,你在聽嗎?”
季驚鴻在他肩膀輕輕一拍,便将回憶拍成了碎片,花滿堂回神望去,卻見對方正哀怨地盯着他。
“……你剛剛說什麼?”
“又不聽我說話——”季驚鴻咚一下癱在位上,“我是想說,他中間忍這麼久,是不是确信最後自己能絕地反生哇?”
“嗯……肯定是。”不等對方回答,他又确信,“不然哪有人為了個拜師大比賭上命的,這不是瘋……诶?你上哪兒去?不接着看啦?”
“乏了。”花滿堂半斂着眸,嗓音倦懶,“明日再看。”
拜師大比總計兩日,首日初賽,次日決賽。能進決賽的無一不是卓越之輩,不管排名如何,總歸能拜入内峰師門。
“那明天你化形陪我坐弟子席。”季驚鴻狡黠地眨眨眼睛,“不然我要憋死了。”
“……知道了。”
……
薄暮冥冥,月上柳梢。
大張旗鼓的拜師大比暫時告落,聞七傷痕遍體,昏昏沉沉。他憑着肌肉記憶将自己拖回小破屋,剛入内便支撐不住,靠着門滑了下去。
小腹的傷隻在方才随意摁了摁,經這麼一走又暈出血來。冷氣一凍,粘稠的液體竟粘住衣角。用力一扯,疼痛刺骨,仿佛要連帶着皮也一同撕下來。
聞七口中溢出悶哼,額角直冒冷汗。
完了。
他有些絕望地想。
傷成這樣,明天怎麼打?
似有千萬根銀針橫在傷口,順着血液骨髓流到心腔,聞七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猛地拔出予七劍,拉緊衣袍,竟打算直接把肉割掉。
幼年他常受類似的傷,因此處理起來格外娴熟,盡管過程有些不好受,但忍忍也就過去了。
銀亮一晃,正欲砍下,卻被突如其來的力道震開。長劍脫手,甩出去幾米遠,聞七驚得蹦起身,猛然回頭。
緊閉的木門嘎吱側開,花滿堂收起骨扇,垂眼看過來。他面容實在太過姣豔,連月光都淡了色彩,悄然躲入雲層間。
“花……”聞七嗓音發啞,“你怎麼來了。”
花滿堂暗自歎了口氣,也不知這小孩生的什麼怪病,叫他隻叫一個姓,教也教不會,五年都不改。
“你說呢?”花滿堂放任自己靠在門框上,揚了揚手中的小罐。
聞七心中隐隐生出個猜想,但因某些原因不敢确定,隻遲疑道:“你……是來抓蛐蛐的嗎?”
“……”
花滿堂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聞七低聲道:“你手上拿的不是蛐蛐罐嗎?”
“……?”
一番冷靜後,花滿堂氣笑了。
“你腦子裡整天裝的什麼。”他懶得多說,直接将人帶到床上,“躺好。”
聞七乖乖照做。
下一刻,溫暖濕潤的和風浸入衣角,緩慢地纏繞于傷口之上,千萬針尖轉而化為綿綿細雨,細細實實地探進來。
聞七挪了挪身子。
花滿堂動作一頓:“疼?”
這種酸脹的感覺确實不太好受,卻和疼痛差了十萬八千裡。聞七正想否認,餘光瞥過對方關切的目光,鬼使神差地将話音一轉:“……疼。”
生理性的淚水含在眼底,将那雙漂亮的眸子映得濕漉漉,煞為可憐。
“疼就長點記性。”花滿堂一撕,那黏着皮肉的衣袍便被輕松帶了下來,他将小罐擱在一邊,“睡前把藥抹了。”
入圍決賽者無一不是等閑之輩,高價購買草藥也好,尋人為自己療愈也好,為了不影響明日的比賽,定然會不惜一切代價讓自己恢複最佳狀态。相比之下聞七一無所有,今晚自己若是不來,明日的決賽他必定讨不得好。
“勝敗乃兵家常事,别給自己太大壓力。”花滿堂道,“早點休息。”
“等等!”
眼見人将走,聞七猛然卧起,不小心牽扯到腹部的傷,疼得驟然蹙眉。
盡管如此,他還是死死攥緊那抹妃色衣袖,白着臉道:“我……我有話想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