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肆!給我攔住他們!”同知怒吼出聲,兩邊人馬頓時厮殺成一片,幾成亂影。
裴钰持刀和同知随身護衛長搏鬥正酣,刀光劍影中铮響不絕。一刀霹靂橫掃,一劍縱向格擋,劍鋒寒芒清晰映出裴钰輕松從容甚至帶了一抹笑意的銳利雙眼:“還在負隅頑抗什麼呢,你以為我們督主沒有十足的把握會輕易出手嗎?束手就擒吧,給自己留點體面,也給我們少添些麻煩。”
“住嘴!”
護衛長被徹底激怒,身體暴起,手中長劍被他用到了十成十的氣力。旋即卻被裴钰持刀以一個極其刁鑽靈巧的角度擦過,再反向一撬,刀身猛然翻轉橫掃,瞬間拍中護衛長握劍的手背,長劍當啷墜地。
下一瞬,一道血弧自護衛頸間飛濺狂飙,他在臨死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你的主子沒教過你嗎,打鬥中切忌情緒大起大伏。猶豫,就會敗北!”
轟——
血線淋漓的身體重重砸落在地,卻隻濺起些微血沫灰塵。
最後一道防守也被強勢攻開,再沒有任何阻擋,兩列番役暢通無阻地在同知府來去自由,倘若碰上個不長眼的,順手一揮刀也就解決了。
運鹽同知被人羁押帶到裴钰面前,他卻看也不看,直到所有的番役悉數回隊,他這才開口詢問:“東西找齊了嗎?”
手下抱拳回禀,“回二檔頭,賬目、密信、印章簽字以及證實運鹽同知貪污受賄、以權謀私偷昧鹽稅的證人已全部就位。”
聞言,之前還矍铄精神兀自鎮定的運鹽同知不可置信,劇烈掙紮了起來,瞠目控訴:“這是污蔑!赤Ⅰ裸裸的污蔑!同知府中怎可能會有那些東西!你們東廠完全是在颠倒黑白黨同伐異!!”
裴钰聞言微微一笑,俯身過來,在運鹽同知耳邊輕輕吐出最後一擊:“是不是真有證據重要嗎?同知清楚真相,東廠也清楚,隻要再做給旁人看,叫他們也全部清楚不就好了嗎?東廠向來隻管抄家下獄,可不負責證據審查。”
“哦,對了。差點忘記感謝同知,東廠原是沒有這些核心證據的,同知不愧是愛侄如子的親舅舅,東廠替太子殿下鳴謝同知的恩德。”
莞爾說完,裴钰不再耽擱,收隊趕在日薄西山前回去東廠,向容訣彙報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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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之前朝中官員的暗潮湧動還隻是在私底下搞些小動作,那麼随着太子的堅實靠山一倒台,所有的一切直接被搬上了明面,他們甚至連借口都省了。都轉運鹽使司同知貪污鹽稅,被東廠抄底清查,證據确鑿,無人膽敢置喙伸以援手,表演個扼腕歎息意思一下這件事也就輕飄飄揭過了。
畢竟問起來事情全是東廠一己所為,和他們無半分幹系,誰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蠢到去當出頭的椽子,觸東廠的逆鱗。
再說,由東廠出面替他們當了這個壞人,承擔太子一黨的全部怒火,不是更加方便他們行事嗎?
衆人心裡計算地門清。
殷無穢聽聞風聲時也震撼不已,太子病重他知道,文武百官暗地裡蠢蠢欲動的動作他也猜到了。可是,他以為這些都不會和那個人沾上關系,在這個局勢詭谲一不小心就會踏入萬劫不複之境的兇險時刻,容訣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殷無穢心裡的擔心勝過了一切,與之相比,不能帶容訣離開的落寞算什麼,他的失望孤獨又算什麼,一切皆不如那個人的性命重要!
隻要他好好的,自己才能安心。
當天下值,殷無穢特意等到六部衙署全部熄燈閉門,這才一系鬥篷,戴上兜帽遮住大半張臉,在夜色的掩護下避開宮人眼線,悄悄趕去見容訣一面。
是小豆子給他開的門,殷無穢身形一閃進入淩虛閣,直奔容訣房間。
一進入門,他解開鬥篷,雙目沉凝地深深注視那個人。
這人怎麼能這樣,肆意妄為恣睢大膽,做事之前從來不和任何人打商量,一出手就讓人肝膽齊顫魂飛魄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聽到這個消息時會有多擔心?!
怕他出事,怕他被苛責,怕他被所有人針鋒相對,更怕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幫不上他,就這麼抱憾終生地錯過了他的一切。
“殿下,還站着做甚,過來坐。”容訣側首,朝他莞爾一笑。
殷無穢的眼眶登時就紅了,大步走上前來,很想把眼前這個淡定喝茶的人一把拎起來,歇斯底裡地問個徹底。把人牢牢看顧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再也不要他随意冒險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顧,他就是拼死也要把這個人一起帶出宮,從此生死與共遠離紛争。
這狂烈叫嚣的念頭在心中不過閃現一瞬,就在容訣的輕柔開口中煙消雲散了。
“殿下,嘗嘗咱家煮的茶,夜深寒涼,來暖暖身子。”
容訣一開口,殷無穢便是有再多的氣也瞬間破了豁口,一下子全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