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下俱是一驚,百裡虹翻身拿起劍匣,秋長楓拔劍出鞘,面沉似水。蕭鹭躲到兩人身後,目瞪口呆地盯着那顆眼珠子,“娘親啊,這是什麼鬼東西?!”
薛涼月依舊縮在角落,隻是輕輕蹙起眉頭,仿佛覺得風太大,于是扯了扯衣服,把自己裹得更緊了,然後才擡眸看向門口,與那詭異眼珠對上了視線,看到這東西,他微微一愣,若有所思。
這時,笛聲由低轉高,霎時尖利。
“吼!”
頃刻間,大門被一股巨力拍開,門後的東西霎時撲了進來!
第一眼看到的是滿頭的亂毛,那怪物野獸一般,帶着一股巨力直直撲向最後方的薛涼月,百裡虹大喝一聲,左踏一步,橫起劍匣直劈向那東西,黑鐵劍匣氣勢如虹,瞬間将其拍飛。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卻聽左右兩邊的窗戶也傳來嘶吼,兩隻同樣的怪物撲了進來。
秋長楓輕叱一聲,身法飄逸,長劍劃過一道幹淨利落的半圓,幹淨利落地斬下那怪物的半個肩膀,另一邊,蕭鹭則以扇為刀,看準要害,出手快如疾風,直取怪物的脖頸。
三具屍體落下來,三人俱愣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小孩?!”
地上躺着的屍體,身材矮小,大約十一二歲大,周身爬滿詭異的青黑色紋路,四肢扭曲,臉色發青,眼白占比極大。
薛涼月瞳孔慢慢放大了。
“什麼人幹的……”百裡虹眉頭緊鎖,虬結的肌肉緊繃,如電的目光射向窗外,那詭異的笛聲依舊在周圍回蕩。他大喝一聲,“宵小之輩,出來!做出這種畜牲事,不怕死後下十八層地獄嗎?”
笛聲稍停,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在林中響起。
曲聲再次響起,窸窸窣窣的爬行聲一點點靠近,下一秒,十來個跟剛剛一模一樣的怪物破門窗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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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
道觀内已無聲響,席屏之放下竹笛,鼻翼間間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他信步從林中走出,待走到道觀門口,瞳孔卻是一縮——
門内血流滿地……那三個松風下的攔路虎的确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然而,除此之外,他的那些“孩子們”也橫七豎八倒在地上,有的四肢俱斷,有的整個人被橫切開來。
一個人披着半身血污,背對着他站在道觀正中心,低垂着頭,肩膀劇烈顫抖着,這時,席屏之聽見了那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噩夢裡的古怪聲音。
像悲泣,又似是狂喜的獰笑。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席屏之呆在當場,仿佛一瓢冷水兜頭潑下。
那人垂在身畔的左手上握着一把短匕,造型詭異,柄似鳥首,刀背濃黑,刃口卻雪亮。
笑聲漸斂,惡鬼緩緩轉過身。
席屏之腿一軟,“咚”一聲雙膝着地,他瞪目凝望,隻見那雙多情的桃花眼,此刻血紅一片……跟五年前鬼面下的那雙眼睛一般無二。
“叩……叩見門主!”
席屏之結結巴巴道,薛涼月慢慢走到他面前,垂眸看着他,神色中看不出半分情緒,他看了許久,終于想起了,“席屏之……你是席裘的徒弟,對不對?”
那聲音輕柔舒緩,頗為動聽,甚至有點和藹可親。
席屏之卻忽然涕淚橫流,他跪伏在地,聲音裡帶着難以掩飾的恐懼,“門主饒命!實乃趙護法威逼,在下無奈,才違心行事,望門主饒恕在下一命!”
薛涼月輕咳兩聲,“是趙汩麼……”
“是!”席屏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咬牙切齒罵起來,“都是趙汩那個奸人!自從門主您仙去……離開以後,整個血衣門就成了趙汩的一言堂……”
話至此處,戛然而止,一顆小石子從他的眉心穿過。
席屏之的身軀微微晃動了一下,旋即頹然側倒下去。
“咳咳咳咳咳咳!”
薛涼月又捂着嘴劇烈咳嗽起來,山風簌簌吹過,他半邊沒被血浸濕的單衣被風吹起,獵獵而舞,更顯得他身形單薄,仿佛随時會被吹跑。
他轉身走進道觀,将裡面三個暈倒的活人拖出來,随手扔在山崗上,再将席屏之的屍體踹了進去,随即以茅草為引,點燃了整座道觀。
熊熊烈火,照徹長夜,魑魅魍魉與青面獠牙的三清神像一起扭曲變形,最終化為灰燼。薛涼月站在火光面前,伸出手,仿佛在取暖。
不知過了多久,半空乍然落下一片落葉,薛涼月瞳孔一縮,擡頭,隻見樹梢輕顫,一隻夜枭振翅,劃破夜空,高飛而去。
除此之外,那兒什麼也沒有。
然而下一秒,冰涼的劍刃抵在了他的喉頭,黑暗中一個格外欠揍格外讨厭的熟悉聲音響起,莫遠咬牙切齒地笑道,“娘子,你真會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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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皇宮内。
廣袖長袍的男子高坐殿中,金線繡成的飛龍從他腰腹處盤繞至袖邊,張口欲吞吐雲霧。他生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眉梢上挑,樣貌昳麗。
美則美矣,臉上卻沒什麼血色,雙眼半阖,眉目間盡是倦怠。他手撐着頭,斜靠在龍椅内,手捧金盤的小太監站在他身後,眼觀鼻鼻觀口低頭看鞋。
暗探跪在金階下,彙報道:“十日前,武林盟主林卷海在沉水被刺,有人目擊稱是一個名為顔容的富商殺的,浮玉山正懸賞通緝此人。”
慕璟問:“鷹部的人?”
暗探:“不知。此人似乎與合歡宗有些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