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天亮也不過就剩半個時辰的功夫,此時最是更深露重。
姜無厭自外頭進來的時候,雖肩上搭了披風,但露在外頭的,卻染了一層白霧,尤其兩鬓,竟隐隐有了垂露。
祁良玉本還有些喪,見他如此,忙站了起來,疾步走到他面前,語帶怨念,“怎麼就不知道顧惜着點自己。”
邊說還邊探進披風中,捕捉到他垂在身側的手掌,溫溫的,還好。
她扭頭讓海一找了毛巾過來,伸長了胳膊為他打點半濕的鬓發。
姜無厭沒阻止她,反是稍稍垂了頭,方便她揉擦。
祁良玉趁着打理的功夫,視線往下挪,隻看見那如小蒲扇似的長睫和挺翹的鼻尖。
記不得在哪兒聽過,說郎君若鼻子堅挺,那方面需求就會旺盛,常有榨幹女子之舉。
她“咕咚”一聲咽下口水,将腦中的胡思亂想摘了出去,不過低落的心情卻漸有回暖之意。
待鬓發恢複往日的柔軟,祁良玉這才撤回手。
海一接過毛巾,知趣的退下。
屋中隻剩下他們倆人,祁良玉替他解開披風,拉着他走到塌邊。
她率先坐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坐。”
姜無厭默默看向她,就在她以為他都要拒絕了的時候,他轉身坐下,坐在她的身旁。
祁良玉嘴角微微揚起,許久,才開口問他,“這個時辰,你怎麼會過來?”
姜無厭側頭看她,薄唇帶着一點淺笑,“李笑笑告訴我,有人潛入了你的院子。”
“嗯?”祁良玉眉眼彎彎,“那她就沒告訴你,我是故意将人都撤下的,就是為了方便他過來。”
“說了。”姜無厭老實交代。
“然後呢?”祁良玉盯着他的眼睛,起了逗弄的心思,“擔心我?”
姜無厭視線沒有回避,眼神真摯,“是。”
“我擔心你。”
祁良玉沒料到他這麼快就承認了,嘴角翹起的弧度,那是壓都壓不住。
好像自從兩人坦明了之後,他就沒再否認過對她的感情,喜歡她喜歡的絲毫不加掩飾。
她的小狐狸喜歡她,單是想想,就覺得心中歡樂。
歡樂的情難自抑,她展開完好的一隻胳膊,輕輕地将他圈進懷中,似是無比珍貴的寶物一般。
就是懷中某人有點煞風景,“你的傷口...”
她一下子咬在他的耳垂上,聽他悶哼一聲,這才緩緩松開。
她沒有離開,隻是将下巴擱在他的肩上,聲音低啞,“讓我靠一會兒,就一會兒。”
屋内幾許沉默,夜色微涼。
“你剛剛都聽到了吧!”祁良玉依舊靠着他,隻是聲音有些沉悶。
“嗯。”姜無厭沒有否認。
他道,“陛下走的時候,臉色很難看。”
祁良玉歎息一聲,“我知道。”
她慢慢扭轉身子,兩人并排而坐,隻是這番動作之後,她依舊靠在他的肩頭。
“她很愛安從諾。”
這回姜無厭沒有出聲。
片刻之後,祁良玉問他,“你想聽嗎?”
姜無厭并沒有問她要聽什麼,隻是猶豫片刻,回道,“你想說的話,我就願意聽。”
祁良玉深吸了一口氣,娓娓道來那段不想再揭開的過往。
“四年前,先帝突然重病離世,雖未留下傳位诏書,但阿姐身為太女,登基成帝本就是順應天理。可先帝在世時,對祁良璟...”她頓了頓,給他解釋道,“就是廢晉王。”
聽見姜無厭輕應了一聲,祁良玉這才繼續,“先帝對他們父子二人的恩寵早超出了你能想象的地步,甚至一度有了廢太女而改立她的想法。”
“可她外家勢弱,四大家族又是穿一條褲子的,自然這一想法剛提出來了就胎死在腹中。”
“但四大世家的抗衡并沒有澆滅先帝的企圖,她隻是轉明為暗,悄悄的給祁良璟鋪設了一條能夠抗衡四大世家的道路。”
“你一定曾聽過南秦北曹這個詞,青州曹家,曾是南慶唯一一個能與秦家财力抗衡的家族,隻不過與秦家主不同,曹家主是先帝的人,而她,受命輔佐祁良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