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用她對付大人,還是要對付她?
周月安聽着源哥兒描述那個人,腦海中莫名浮現宮宴那晚,與謝聞璟躲避利箭之時一閃而過的那抹身影。
也是一身烏青布衫,瘸着一條腿隐于暗處,周月安當時看不大清,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現下看來不是。
周月安眉心微蹙,現下卻不想讓源哥兒擔心,隻好壓下心中擔憂,換了個話題,半刻鐘後端出飯食,與他們一同用過午膳。
孩子們纏着她玩鬧,周月安神情柔和地與他們一同坐在樹蔭底下。
小瓶兒小心地從房中抱出那把舊琵琶。
周月安啞然,她笑着接過,輕輕勾了勾小姑娘挺翹的鼻尖:“想聽什麼?”
小瓶兒害羞地躲過,眼睛卻亮晶晶地盯着周月安:“阿姊彈得都好聽!”
周月安淺笑,垂眸将手上的琵琶調了調音,她環視一圈,孩子們眼神晶亮,童真無邪。
周月安心軟了半截,她信手撥彈了幾聲。
琴音徐徐流淌,就着午後暖暖的陽光,伴随着柔和的微風,輕輕吹起周月安垂在一側的發絲,周月安的視線一一掃過每一個孩子,眉眼溫和。
手上彈出的音也越發溫柔和緩,孩子們相互依偎,有的靠在大樹旁,輕輕搖晃着頭,有些孩子已經閉上眼,昏昏欲睡。
周月安唇角笑意淡淡,這一刻日光柔和,微風和暢,日子就這般閑适悠長。
傍晚周月安在天黑城門關之前趕回了城。
她在夜裡看着那一輪明月,神思遨遊,思及白日源哥兒提到的那句話,心中擔憂漸濃。
她忽地想到謝聞璟,昨夜這個時候與他不期而遇,明月高懸,二人隐秘地對峙,他裝作兇狠的質問好似還在耳畔。
周月安心口微微滞悶,強迫自己關上了窗不再去想。
可謝聞璟那雙黑眸像是刻在她腦海一般,周月安猛地一驚,若是哪位大人,指的是謝聞璟怎麼辦。
周月安手心不禁出了一層冷汗。
不會的,這隻是自己的猜測。
昨夜見謝聞璟還好好的,今早他還笑着說等自己還謝禮。
周月安從腰封處撿出謝聞璟昨夜折的兔子,她小心地撫平皺痕,動作細緻柔和。
她摸了摸竹編兔子的長耳朵,心中逐漸安定。許久,她從床頭一側翻出一個簡易的木盒,小心地将這隻兔子放入其中。
木盒之内還有一把精巧的弓弩和一支滿是劃痕的雙頭箭刃。
周月安擡手輕輕拂過那支箭簇,她現在仍不明白謝聞璟那日清早為何急匆匆地隻為送她一支箭。
周月安凝視半晌,想不通,于是擡手關了木盒,将它又放回床頭裡側。
回到案邊,凝神溫書。
等到燭火昏暗,眼眶酸澀之時,才放下了筆。
連着幾日,教坊内都在加緊排練。春宴将近,衆人都不敢歇下心思玩鬧。
十日很快就過去了,周月安與朱韻等人坐在銅鏡前描妝。
朱紅細钿輕輕描在光滑的額間,妩媚绮麗。周月安看着自己的歪散的發髻不由得頭痛。
她這些年來,唯獨是沒有學會梳發打結。
朱韻瞥向一旁,正巧瞧見周月安一臉無奈,丹鳳眼微微上挑,不禁輕笑着起身:“我來幫妹妹。”
朱韻動作利落,不過片刻便收拾妥當。
周月安由心贊歎:“姐姐手藝真好。”
朱韻笑着撐着案坐在一側,看向周月安:“我是愛美,喜歡搗鼓。”
“我若是有你這樣一張臉,我定天天倒騰。”
周月安彎唇,知道朱韻是在打趣自己,她眸色清淺,看向銅鏡中那個容色姝麗的女子。
眉目間的清冷疏離被紅妝壓下幾分,細眉微籠,粉黛含情。
周月安無聲撇開眼,不甚在意。
換上統一的裙裝後,一行人便起身出發,坐上入宮的馬車。
此時天光明媚,春意漸濃,早春花開,萬物欣欣。
宴會是太後操持,設在禦花園中,擺宴賞春意,皇帝早些時日便道慰勞臣子,準今日一同賞花,此時周遭頗為熱鬧。
投壺射箭,對弈煮茶,娘子們三三兩兩攜手賞花。
宴會還沒開始,她們集中候在一側,身邊有不少人悄悄擡眼觀望。
周月安眸光平靜,身姿端正。
可目光卻忍不住地去尋那抹她熟悉的身影。
終是沒看到那抹出挑的背影。
周月安眸光黯淡了幾分,默默收回了眼,不再擡眸探望。
看來他說的是真的,他這一段時日是真的忙碌,自那日莊園一别,她又有許久沒見到他了。
他們二人之間的交集,也當真是少得可憐。
周月安心中漫上淡淡的哀傷。
正出神間,身邊傳來一陣清風,風中飄散着淡淡的花香。
玉佩碰撞間傳來陣陣清脆聲響。
緊接着似乎有一道溫和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周月安似有感應地擡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