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姑娘,好久不見。”
笑聲中帶着輕佻,剛進門的戚容浮誇地搖着飛花黑木描金的折扇,一身湖綠銀邊錦袍襯着還算周正的臉,更像十足的浪蕩子。
慢一步走在後面的元碩北身着墨色暗紋錦袍,劍眉入鬓,摘下面具的臉依舊沉穩嚴肅,皓月的臉龐,缺少一絲笑意,顯得格外孤傲,看一眼寒澈入心。
這是元碩北出了許府後,與他頭次見面,還是冷冰冰地拒人千裡之外的模樣。
跟在二人身後的月瓷,習慣性随手将門關上,留門外的雨媽媽面露擔心,伸頭張望了幾眼。
玉真郡主前腳剛走,這二人後腳就進來了,不知情的定以為此二人不懷好意。
許知韻起身,規矩地福禮。
戚容似乎很驚訝:“許姑娘回到奉京,竟如此知禮,真是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
大驚小怪,說的像是許知韻之前是多粗魯。
“謝戚公子誇獎。”許知韻真想錘他幾下,面不改色道。
“瞧瞧,許姑娘還會道謝呢?”戚容說完看向早已坐下的元碩北,湊過去繼續道,“少主不知,之前許姑娘兇得很,馬車都敢跳,更不會這般客氣地向我見禮。”
元碩北聽到此話,倒茶的手停頓片刻,這二人究竟見過幾次面。
自元碩北進房間,許知韻不自覺地看向他,心裡有一肚子話想說,卻無從開口,何況中間還夾着一個多事的戚容。
出許府後,與許二姑娘的聯系多是信件往來,好多事不方便信上說,如今好容易見面,不想理會戚容的閑話,元碩北迫不及待轉移話題:“許二姑娘,眼下我們合作即表示互相信任,不若說說過往與墨念安的往事。”
清冷的眸子掃過來,疑心猜忌顯而易見,哪裡是信任。
耳邊灌進去不愛聽的話,堵得許知韻心裡想說的話已忘記大半,連一句“元公子,最近可好?”都不想說了。
“往事已矣,不算是美好的過往,再次談起不過是徒增煩惱。恩師所願即是元公子所願,我必定全力相幫,還望元公子日後能多些信任。”許知韻面色從容,聲音有明顯地不悅,盯着元碩北的眼一字一句道。
這要許知韻如何回他,一個為了留在他身邊而編出的師徒關系,能有何往事。
即使許二姑娘一本正色,也沒打消元碩北的疑慮,他從未懷疑過墨姑姑,但許二姑娘疑點很多,知道的事雜亂又毫無聯系。
話落,二人同時看向對方,雙眸相對,猶如數九寒天刺骨的風刀,凍得戚容打了一下寒顫。
瞧見氣氛不對,戚容立馬打斷嬉笑道:“信任,信任,怎會不信任呢?許姑娘傳來的信息都是準的,按許姑娘說的,揭發刑部董武收錢換囚一事,才順利讓咱們的人進了刑部領要職,這多虧了許姑娘。”
許知韻轉過頭,對着戚容淺淺笑道:“既是自己人,何需談謝。”
遂将袖中的幾本書拿出來,放到桌子上,坦然道:“莫不是元公子還未将我視為自己人,才會多加追問,不過也無妨,總需要些時日,這是《今朝醉》贈予元公子。”
“《今朝醉》,許姑娘說的是天書《今朝醉》。”戚容震驚不已,慌忙從桌上拿起,又覺不妥,遞給身旁的少主。
在戚容急切的眼神示意下,元碩北接過來打開包裹嚴實的外皮,隻見幾本書,有關兵法、農政、天文星象。
傳言《今朝醉》是天書,得之可得天下。
不過傳言是假的。
年幼的他聽父親對他說過,這天書不過是幌子,既要争奪天下,必定有些祥瑞或是意頭,皇祖父便想了一個法子,傳出個天書的預言,再聲稱自己已得到,那之後打天下就名正言順多了。
隻是知曉此事實情的不多,皇祖父有意散布不加阻止,沒想到之後越傳越瘋狂。
“不知許二姑娘如何得到的此書?”
低沉地嗓音中仍帶着質疑,還有些許逼問。
“恩師所贈,内容我已看過,想着元公子也該看看。”
天書一直都是幌子,但世人不知是假,要坐上那個位置,碩北身上就必須要有天書,前世元碩北費心尋得一份手抄版天書。
前世的元啟帝将手書藏于天書内,輾轉到墨念安手裡,為了保存好元啟帝的手書,便抄寫幾份天書,趁亂流出皇宮,攪亂明賢帝搜查的視線。
許知韻幼時遇到讨水喝的落魄之人,應當是墨念安的知己衛青,自知身受重傷活不下去,也不想被明賢帝所派之人找到,才将藏于元啟帝手書的天書贈予許知韻。
許知韻手裡的是真的天書,隻不過面前的書内沒有元啟帝的手書,她不放心元碩北此時身邊的人,隻好先将手書留下,日後再拿出來。
墨念安沒将手書藏于天書内一事告知給元碩北,是怕他那日沒能逃出皇宮,也怕他年幼害怕道出此事。
前世,許知韻也是無意間發現天書中的秘密,不過毀掉的也是她。
元碩北手握着這幾本書,心裡的波濤似乎慢慢翻轉,這是皇祖父留下的。
他的記憶中,皇祖父對他的教導極為嚴格,三歲還坐不住的時候就要早起認字,認錯還會挨罰,那時他是不想日日見皇祖父,如今萬分想見卻再難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