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夾在中間多年,本能地心神一凜,隻含糊道:“叔父曾說過此賊報複心極強,須得一擊即中,讓我按兵不動,待他派人相助。是我行事莽撞,早知如此,該聽他的。”
然而那個節骨眼,文斐已是分身乏術。這一點,在場三人都心知肚明。
一陣沉默之後,他頗有些自暴自棄:“總之,如我方才所說,從那之後,那賊子就開始跟着我了。”
唐錦升的嘴半天沒合上:“那……那人還有斷袖之癖?”
“吃你的雞腿!”陸長澤一巴掌扇在他腦袋上,看向文計漁,面上平淡,心中則是戚戚然。此次相見,兩人都默契避開文斐之死,但這孩子到底是跟他隔着一層了。
刹那間,腦海中閃過的往事何止萬千,他背在身後的手用力握成了拳。
陸長澤凝視少年良久,終是順着他另起的話頭:“計漁,你确信回京路上那些失貞女子跟此事有關?”
“大差不差,逃不去男扮女裝和戴面具這兩樣。可恨那賊子不知哪裡修來的逃命功夫,我在明他在暗,委實無法……我想借老師府上的暗衛,一鼓作氣将他擒了。”
陸長澤緩緩搖頭:“我的暗衛不頂用。”
文計漁蹙眉:“總要試上一試。”
陸長澤不廢話,從博古架抽出一個匣子遞給他:“昨夜也有一個面具人,瞧着像個女子,大鬧鎮北将軍府之後,又來我府中迷暈了一院子的人。”
“什麼?!”唐錦升大叫一聲,攀上來打開那匣子,揪着文計漁,“是這個面具?你快說,是不是啊!”
文計漁臉色發白,松了松自己的指節,才勉強維持了慣常的平靜:“他每回戴的面具不同,單靠此物難以辨出。這麼說,老師同他交過手了?”
“交手?”陸長澤嗤笑,“我的暗衛,鎮北将軍府的人,都沒能捉住他。”
文計漁難以置信:“鎮北将軍縱橫沙場多年,少将軍是習武奇才,他二人也拿他沒有辦法?!”
“說來話長,不過,魏亭跟那面具人打架,似能打成五五開。”
聽到這話,兩個少年都要碎了。
唐錦升碎碎念:“我說你這是惹了個什麼東西進京?這不得鬧到聖上跟前去啊?依着魏轲将軍那個火爆脾氣,若知道此事與你有關,你這小身闆還不夠他揍兩下的!”
文計漁已經不想說話了。他很憂愁。
“何必愁成這樣,這回算你乘了東風。”陸長澤淡淡瞥了他一眼,“此番遭了晦氣,鎮北将軍府不會善罷甘休,我也不會。這夜裡喜歡潛來潛去的面具人,少不得揪一個出來,到時你如何确認面具底下就是山裡仙?”
“我見過他扮成女子的真容。”
“能認出來?”
文計漁斬釘截鐵:“能!”
“啊!老師!”唐錦升歡呼一聲,飛身撲上陸長澤的背,“您送走師母,其實是怕她被面具人盯上吧?”
見陸長澤肩背僵住,他更來勁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陸長澤平靜道:“唐錦升。”
“嗯哼?”
“有件事要吩咐你去做。”
唐錦升咧嘴笑:“願為老師效勞!”
陸長澤将一張疊得整齊的宣紙塞到自己腦後:“你去長公主府上多走動,幫我盯着些。都寫在裡邊了,自己看。”
唐錦升如遭雷擊,一下子滑坐到地上,捧着那疊紙就嚎:“老師,長公主殿下喜歡美男子——”
他扒拉自己:“您瞧瞧我這臉蛋,瞧瞧我這腰!這腿!不說是英俊潇灑玉樹臨風,但我也是盤正條順啊!!啊,我這不是羊入虎口嗎?您該找個醜的去哇!!”
陸長澤輕描淡寫:“醜的,她沒耐心招呼。”
唐錦升突然指向文計漁:“那怎麼不是他去啊!”
“師兄,”文計漁輕咳了一聲,小聲道,“我這查着采花賊呢……”
陸長澤微笑:“錦升,你身子骨好。”
“啊?!”
“跑得快。”
“不要啊!”抱住恩師的腿,唐錦升的慘叫劃破天際,“您不能這樣,我可是您的愛徒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