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仙聽到那兵器出鞘之聲,便知糟了,擡眼就見刀鋒迎面而來!
他要跳開,卻有一股巨力扯住他的手掌拽着他往前踉跄,不好!是他先前纏在手上的腰帶!
電光石火之間,他削斷那根腰帶,側身避開那氣勢洶洶的一刀!他反應極快,輕點足尖,身形輕靈旋轉,那劈出的一刀尚送在半空,他卻一眨眼立到了文斐身後,手中冷匕刺向她的後頸——!
這一套動作可謂行雲流水,已是常人所不能及。
誰知文斐收勢極其果斷,當即倒轉刀柄轉了個刀花,刀鋒直穿自己腋下!
噗——!
山裡仙隻聽見自己的腹部發出這樣一記怪聲,旋即腕骨劇痛,眼前事物飛速颠倒旋轉,夜明珠在他眼中轉成了一圈圈圓弧——
他重重摔趴在腥黏的地上,嗆出一口熱血,還未爬起,整條手臂便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碎裂聲!一股重力直砸他的背部,他連聲慘嚎,眼前一陣陣發黑,想打滾卻滾不動,手臂傳來劇烈的刺痛!
原來是文斐一腳兇狠踏在他的背上,一招金絲纏腕,幾乎将他那隻胳膊擰成了麻花……
晃了晃腦袋,昏沉之感又浮了起來,她沒有絲毫猶豫,單手提刀,用力擲向山裡仙尚在撲騰的右腿,生生将他釘在地上!霜刀發出金石之聲,餘音繞耳,再看剩餘的刀身,竟入地一尺!
“啊——!你找死!!”山裡仙憤怒咆哮着,那癫狂掙紮之态猶如一頭被捕的困獸,另一隻手在地面胡亂抓到了掉落的短匕,蓦地紮向文斐的小腿——
不想文斐的動作更快,那條踏在他背上的腿鬼魅般收回,眨眼之間,足尖就正正踢在他那隻作妖的手腕上!
咵嚓一聲,他的手腕,折了——?!
山裡仙不可置信看向自己那隻瞬間變了形的手腕:“你絕不是普通婢女,你究竟是誰!”
回應他的不是眼前的女子,而是刺骨鑽心的疼痛,他後知後覺嘶嚎起來——冷汗和淚水将臉上雪白的脂粉沖刷得斑斑駁駁,逐漸露出原本略深的膚色。
這尊在荒山野嶺作威作福的淫神,此刻在地上扭成一條濕黏的血蟲,早已沒了先前的美豔雍容。
兩隻胳膊,左邊完全廢了,右邊損了手腕,好在一條腿還是完好的,他努力曲起那條腿,用右手肘撐起上半身,試圖以此拔出那條被釘住的右腿。
奈何霜刀入地太深,也不知那婆娘擲刀之時哪來的巨力,竟是穩如磐石!他那條大腿上上下下滑動了好幾回,從小窟窿磨成大窟窿,除了撕心裂肺血流成河,沒有旁的收獲。
他形同惡鬼,瞪着一雙血紅鼓出的眼睛,粗喘着去尋文斐的身影,卻見她趔趔趄趄倒退兩步,脫力靠在牆上,腦袋如同小雞緩慢啄米,似修長如玉的脖頸忽而支撐不起那顆絕色頭顱。
她其實聽不太清這密室裡的動靜了,甚至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好身手!”山裡仙匍匐在地,冷笑道,“速戰速決确實不失為脫身妙法,隻是大開大合氣血上湧,反倒緻使迷藥的效用暢行四肢百骸,眼下撐不住了吧?你,給我等着!”
文斐依舊不應,迷離着一雙半睜的眼,憑着從前的記憶在這密室裡摸索着,拍開一個個暗格,頭昏腦脹翻箱倒櫃,摸出一堆瓶瓶罐罐,堪比抓瞎。
終于,尋到她要的東西:一大壇子烈酒。
文斐吐出嘴裡那團凝成血糊的草渣,猛灌了自己一口——她含了片刻,面目逐漸扭曲,噗地噴了一地雜着血塊的酒水!
五官皺成了一團,疼得幾乎要魂魄出竅。那一刻整副心肝都在發顫,她非常懷疑,再呷一口,等待她的,到底是疼醒還是疼暈?
文斐回頭看了一眼那條扭動幅度越來越大的血人,咬了咬牙,罷了,賭一把!上好的千裡香燒刀,就這般被她當成醒神的漱口水——連着吐了十幾口,直到再也吐不出血水。
她冷汗遍體,猶嫌不夠清醒,決然又灌了一大口。兩瓣美人腮血色盡褪,近乎麻木地鼓動着。
……
山裡仙不知自己掙紮了多久,居然讓刀柄穿入了傷口。他疼得幾近發狂,心中悲喜交加,悲的是這腿不知能否醫治,喜的是他終于可以脫困了,那個狠心的婆娘……他要殺了她!
他猶豫了片刻,深吸一口氣,正要讓刀柄徹底穿出大腿,冷不防心口挨了一腳!
那隻穿着繡花鞋的腳踢完他,直接一腳踏上他的肩膀,硬是将他踩回了地上。
他撲騰着,不甘擡頭,就見那張慘白如紙的美人臉浮起淺笑:“久等了,這回我算是醒了,獨樂樂不如衆樂樂。”
她手中酒壇微傾:“你嘗嘗這酒,從西域運來的,烈得很。”
山裡仙的肚子本就被她一刀戳了個對穿,那大腿更是掙得血肉模糊,被這烈酒一淋,人間酷刑也不過于此。但他這回卻漲了骨氣,浸在一團酒香裡愣是一聲不吭。
文斐眯眼,足尖轉而碾上他那隻骨折的手腕:“你說,清不清醒?是不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