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她真有錢,在我閣中買那些珍奇,跟挑白菜似的,說買就買。”黃叔端摸了摸下巴,禁不住有些肉痛,“本來我掙她的錢掙得好好的,偏這人遇上你就多了那些古怪心思,我……這棵搖錢樹就此砍了?”
文斐看他一副無緣無故忽遭割肉的搖擺樣,嘴上說要砍了吧,似又不舍得。
她隻覺好笑:“且看她要什麼?我也有我要辦的事,縱她不尋我,我也要尋她。”
“究竟何事讓你如此上心?”黃叔端起了疑心,“自文府一别,你行事頗為遮掩,是信不過我?”
“胡想什麼?這世上我最信的人就是你!”文斐飛去一掌拍向他的肩膀,直拍得他龇牙咧嘴。
“有話你直說啊!”黃叔端緊張低斥,“莫動手動腳,小心隔牆有……啊不,隔霧有眼!”
文斐眸子烏溜溜一轉:“說來也簡單,就是那天吧,魏轲殺死的那個采花賊,趕巧是衛平候世子。”
“衛平候……世子?”黃叔端來不及驚訝,一時沒轉過彎。
畢竟“衛平候世子”實在是一個銷聲匿迹了許多年的稱呼。
他思索片刻,漸漸變了臉色:“那厮幾時潛回了京城?陸長澤果真記仇得很,時隔八年還要将人弄死,衛平候隻怕還蒙在鼓裡。”
“是啊。老來失子,死者長已矣,存者何偷生?”文斐知他會錯了意,也不好從頭同他細說,隻淡淡一笑,“說起來,衛平候此時在何處,你可有眉目?”
……
入夜,夜幕如蓋,掩去最後一絲夕陽的餘晖。霧氣消散了些許,隐隐可見漫天星辰。随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寒氣。
衆人受邀而來,猝不及防,就讓這陣寒氣逼回了各自的屋子裡。
洛娘早有準備,命人一一奉上裘衣和湯婆子,待見陸府兩位夫人事先披上了厚重的狐裘,不由笑道:“還是二位夫人有見識,不像我,初來那夜隻會幹瞪眼。能得兩位夫人佐助,陸大人想必高枕無憂了。”
這場面話說的,陸長澤本人來了都得沉默。文斐與常宜馨對視一眼,難得默契沒搭腔。
洛娘又道:“我聽聞陸大人得了長公主的青眼,流水一樣地接賞賜……”
“什麼叫‘得了長公主的青眼’?”常宜馨冷着臉打斷了她的話,“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讓外人聽了去,指不定想岔到了哪裡去!”
長公主那是什麼名聲?哪有這樣攀扯到她相公頭上的!
她指向洛娘身後的黃叔端:“我還想問你,先前在門口鬧了那麼大的陣仗,說甚今日男客不得入内?為何他也來了?我能不能說黃二當家也得了你洛姨娘的青眼,讓你破例引進來了?旁人聽了,誰信你二人沒點貓膩!”
黃叔端先是一驚,以為她撞見了自己今日與文斐相會,聽到後半段,一副心肝簡直要揪成亂麻。陸府這位宜夫人他是頭一回見,緣何對他有這樣大的敵意?
洛娘出手闊綽,他來這一趟就是純粹撈錢來的,被設計與“林臻兒”私會已經足夠糟心,要是再扯上衛平候的新寵,他的多寶閣還開不開了?
他斂眉沉聲,拱手一禮:“望宜夫人慎言,在下此番前來,乃洛娘重金相邀,是要……”
“瞧把黃二當家急的,誰不知你黃叔端不近女色?”洛娘苦笑,輕拍了自己一個巴掌,“都怪我失言惱了宜夫人,你可别這麼快就把我的法寶抖出去了。”
她轉向常宜馨,将纨扇一收,正要深施一禮。
文斐唔了一聲,若有所思:“長公主殿下偏愛俊俏郎君,府中面首無數。依着阿澤的皮相,被她瞧上,亦屬尋常。”
常宜馨氣結:“胡說八道!”
“怎算胡說呢?”文斐挑眉,促狹而笑,“阿澤别的不說,皮囊是頂好的。就前兩日送往咱們家裡的賞賜,海棠光給我報信都要跑斷腿了,這不是聘禮是啥?”
“咱們家裡”,這四個字她咬得賊重。
文斐起這個話頭,本想打個岔,說到後邊越說越真,自己都要信了。自從驸馬病故,那位殿下徹底放飛自我,狂狷至極,前世連她見了都要退避三舍……再想想陸某人那張臉,還是很有可能的嘛!
常宜馨氣不打一處來,心說我沒揭你的短就算了,你怎還在外人面前叭叭呢?
别的事她不曉得,這事她可打聽得真真的!當即怒而拍案:
“長公主殿下給陸府送禮,為的是文斐文大人!要不是相公當日秉公行事,洪豐文氏的宗主之位指不定花落誰人呢!”
得!文斐不說話了,她也想扇自己巴掌。
“這是何故?”洛娘以扇掩嘴滿眼桃心,好奇道,“我隻知先帝曾有意将長公主許配給文大人,後來不知怎的沒成。照您這說法,那兩位各自成親後還有……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