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醒醒!”
舒燦歌睜開眼,小桃擔憂的面孔映入眼簾,見她終于從噩夢中醒來,松了口氣,從榻上起來給她端來一杯水。
窗外,也是嘈雜的雨聲,與悶雷聲交織在一起;不時有電光閃過,掠過戚惶的一片白光。
跟父親去世時一模一樣的雷雨夜。
她低頭喝着水,小桃去将窗戶關得更嚴實,又坐回床榻,憂心忡忡:“小姐可是魇着了?需要奴婢去找寇大人麼?”
舒燦歌搖頭制止,“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但頭還有些不舒服,你先睡吧。”
*
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一連下了三天,江水上漲,風急浪大,航運一時受阻,将他們一行人困在泰州。
從明州到泰州,一路上正是江南風光最好的時候。寇清晝存了帶着她遊山玩水的興緻,并未在行程上加急,現在又遇上暴雨,看來,當初商定回京成親的日子似乎要趕不及了。
“身子好些了嗎?”
自從那晚夢魇後,舒燦歌便發起了高熱。
他們安頓在泰州客棧裡,寇清晝冒着大雨請來大夫為她診治,吃了三服藥才漸漸好轉。
她點點頭,對上那雙溫和的桃花眼,輕聲:“我聽小桃說,雨已經停了三日,碼頭上的輪渡應該也可以搭我們去往京城了,”
寇清晝卻搖了搖頭:“你還未完全康複,船上若是一颠簸,又發起高熱來,到時候連大夫也找不到。”
頓了頓,這人又笑了笑,目光灼灼:“總歸是來不及,要不等你好了,咱們提前在泰州把婚事辦了吧。”
舒燦歌一怔,先是紅了耳朵,然後垂頭咳嗽起來。
這人總是這樣,前一瞬還像個溫潤端方的如玉君子,下一刻卻又是風流狡黠的纨绔作風。
正好這時小桃端了熬好的湯藥進屋,寇清晝從其手上接過,坐到床邊,情态自然地給她喂藥。
“姑爺待小姐真好。”
小桃倒是改口得快,寇清晝似乎很受用,微微上挑的眼角流露出笑意,将喝完的藥碗交給小丫鬟帶出去了。
舒燦歌躺回被子裡,輕聲說:“五爺說什麼便是什麼,我都跟着你到泰州了,難道還能再跑回去嗎?”
她白嫩的一張小臉,病了幾日,唇色是淡淡的桃花粉,黛眉下一雙杏眼雖沒有往日光亮,但卻因病顯出幾分含風帶露的雅緻。
“并非是我想更改原先定的吉日,是有人争着要做這個主婚人。”
寇清晝一邊說着,一邊探手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又細心替她掖了被角。
她眨巴着眼睛,好奇:“是誰?”
對方淡淡一笑:“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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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州是安王的封地。
此次天子命其為江南巡撫使,安王還有任務在身,并未在明州與譚棟一行押送幾名罪臣回京。
但近日突遇暴雨,江水決堤,姚江、漸江一帶的堤壩被洪水沖毀,他折返回泰州,是為防治水患。
安王府花廳,一張黃花梨木桌擺在當中,桌案上擺了幾盤涼菜、花生米和一把酒壺、兩隻酒盅。
“你定的日子是初六?”
“是。”
安王笑了笑,“那肯定是趕不上回京成婚了。”
寇清晝點頭,也笑道:“正是。所以我和她商量了一下,打算就在泰州将婚事辦了。”
“好!那便由本王來替你們主婚。至于宅子,我賜一座城裡的宅子給你,洞房花燭夜,不會叫你這新郎官沒有地方住。”
安王興緻頗高,又與寇清晝絮絮說了一陣。
“這次的雨水竟來得比端午汛還要猛,想不到入秋了還有這一遭。”寇清晝放下筷箸,“聽說杭州府淳平和桐安兩個縣都淹了。”
安王歎道:“漸江決堤,堤壩豁口有一半之寬,臬司衙門連夜派了官兵抗澇搶修;除了臬台,淳平當地的縣令在決堤後立馬組織村民用沙袋堵住洪水,被大水沖走的村民中,還有十一人未找到屍身。”
寇清晝點頭:“當機立斷,這個父母官還算當得不負衆望。”
安王颔首,停杯罷箸,眼神中又多幾分傷感:“洪澇天災,傷人毀田,稻田裡才插下去的秧全被淹了,浙江百姓又得過幾年苦日子了。”
“王爺認為,當真是天災麼?”
安王看向他的目光頓時犀利,寇清晝接着說:“杭州的堤壩是去年才修繕過的,河道監管今年初才驗查過,怎會突然決了那麼大的口子?”
不等安王說話,有人匆匆自門外走來,貼在其耳邊低語幾聲。
安王聽後臉色一變,“知道了,你先下去。”
“出什麼事了?”寇清晝問。
“杭州府衙的官差來我這兒抓人來了。”
“抓人?”寇清晝蹙眉,“抓什麼人?”
安王苦笑:“一個叫何大的一家老小,還有一個女子,舒燦歌。若我沒記錯,她應該是你即将娶回家的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