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北鎮撫司的人走遠了,确定無人跟蹤,趙襄才上了客棧二樓。舒燦歌早已在房中等候多時。
“趙公子怎麼樣了?昨日他成功脫身了嗎?”
趙襄神色一黯,搖頭:“他被寇府的人捉住了。”
舒燦歌急道:“那怎麼辦?我們如何救他出來?”
趙襄按住她的手,稍作思索,安撫道:
“别急,無憂如今是五城兵馬司的人,掌管巡夜與宵禁;京中有官員府邸起火,他前去查看火情并無不妥。況且你出逃一事,寇府至今不敢大張旗鼓搜查,更不敢報官,無憂也隻是被他們扣在府中。等明日,我将此事報給甯安公主,請她派人同我一起去寇府要人,料想寇府也不敢不放人。”
聽趙襄提到甯安公主,适才又見她與伍迅在一處,舒燦歌之前從宋翎口中知道,伍迅是效忠于公主府的人,于是問:
“甯安公主會伸出援手?你與公主有交情?”
趙襄點頭,露出微笑:“你還不知,我如今在甯安公主身邊任女官,她有意令我組建一支娘子軍;如今,我的隊伍已招納二十餘身手不凡的女子,稱為‘鳳儀女官’。”
趙襄不由自主現出幾分驕傲的神情,雙眸如晨星般閃閃發亮。
舒燦歌微微一怔,想起公主一襲紅衣、豔麗妩媚的模樣,旋即喃喃:“甯安公主,當真如姐姐般是位英姿飒爽的奇女子。”
“燦歌你還不知道吧?”趙襄笑着,眼底光亮閃爍:“懷王被幽禁于王府、太子受訓在東宮閉門不出,如今,民間已有傳言,不若甯安公主女帝登基、鳳儀天下。”
*
舒燦歌被軟禁在寇府這兩個多月中,京中的暗流湧動終于是激起千層濁浪、排山倒海而來。
先前,她與宋翎以榮順通寶融入釉料中燒制瓷器,結果成色遠失水準,多番嘗試後仍是如此。
她曾暗暗生疑,是否榮順通寶的銅鉛比與所述不符。
這榮順通寶是當今聖上繼位後,敕令造的新币,由懷王監制。
往年八百文換一兩銀子,如今要一千文才能換一兩,由于雪災的緣故,佃戶們本就收成慘淡,如今還要在稅銀上吃虧,自然怨聲載道。
這件事被太子手下一個言官捅到了明熹帝面前,皇帝聞言震怒,指派太子徹查鑄币一事。
太子雷厲風行,很快就查出了懷王以權謀私,通過私自調整通寶中銅鉛比從中獲利之事。
但皇帝獲悉真相後,頹然于龍椅上久久不言,最後僅是下旨将懷王暫時幽禁于王府。
随後,太子與朝中言官聯名上谏,要求集合大理寺、刑部嚴懲涉案官員,并稱弟弟懷王定是受了下邊亂臣賊子的蠱惑才做出此等有損江山社稷之舉。
誰料皇帝卻不輕不重地揭過,下朝後又派了貼身的大太監于東宮講學,據說通篇隻有一句,為《論語》中的:“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
此言一出,太子面色慘白,跪伏于地,久久不起;而後,自發禁足于東宮,面壁思過。
——這些,都是趙襄說與舒燦歌聽的。
“甯安公主毀家纾難,自公主府内帑拿出白銀十萬兩,搭設粥棚,送去柴炭,廣濟災民,如今在民間聲望極高,遠超太子與懷王。”
趙襄面色沉靜,繼續說:“時移事殊,或許,這天下是時候該恭迎一位女帝了。”
舒燦歌默默聽着。
明熹帝雖身體抱恙,但猶在位,如此談論儲君人選是為大逆;不過,甯安公主既已經一邊招兵買馬、籠絡朝臣,一邊廣納民心,定是有了十足勝算方才入局。
寇清晝回京後時常出入公主府,他是否也是被甯安公主籠絡的入幕之賓呢?
念頭不由自主滑到此處,舒燦歌頓覺眉心如被針紮,驟然清醒——她不該再去想這個人,她要離開他了,從今往後,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甚至,如果她有手刃仇人的能力與決心,她……會殺了他。
趙襄見她一言不發,後知後覺自己眉飛色舞說了許多朝堂之事,還未問過對方與寇清晝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趙襄也隻是受弟弟趙無憂之托前來幫忙,原本她對寇清晝軟禁新婦一事也是将信将疑。
“燦歌,你……與寇大人之間,究竟是怎麼了?無憂告訴我,他把你關了起來……”
舒燦歌颔首,抿了抿唇,旋即輕聲但無比堅定地開口:“我要與他和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