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她歸于沉寂,溫婉乖巧,處處謹慎,反而令老臣們歎惋心疼,有愧于太祖。
那些對太祖忠心耿耿與保持中立者,實則早已隐隐歸于她的陣營。
隻可惜,女子登基,古來未有。
陸承韫望向她恢複白皙的臉頰,柔聲問道:“我贈你的藥,效用如何?”
蕭沁瀾漫不經心地笑答:“甚好,多謝承韫兄長。”
那藥早已被她置于床頭抽屜之中,何味、何效皆不知曉。
不過司空颢醫術超群,不愧為醫學世家的後裔,他所贈之藥塗抹未及一個半時辰便已見效。
她不欲再續此話題,轉而言道:“其餘宗室你不必在意,若有變故我自會知會于你。
六位備太子中,潤知無意儲位之争。司空颢的父親為太醫院院使,蒙太祖殊恩,破格擢為左宗正,正一品大員,且掌皇室婚喪嫁娶及繼承之事,算是勁敵。”
“嗯。”陸承韫淡淡應了聲,若有所思。
“強敵當前,自當以強對強。”蕭沁瀾将名單擲于他身旁,“都察院、工部、刑部,乃至五軍都督府的中軍、前軍,其中的高位者多随侍太祖皇帝多年,既有主見又掌兵權。
上直二十六會所、禁衛軍中的要員也需留意。”
“他們戍守皇宮與皇城,你确定嗎?”
“官職雖小,卻易攻取,但需有人甘願為替罪羔羊。”言罷,蕭沁瀾面露悲憫無辜,“我非好殺之人,也不負責善後。皇城之内,不屬于我門下之人,不能再有。”
“司空颢不行。” 陸承韫加重語氣道:“潤知亦然,需慎之又慎。”
“那是當然!” 蕭沁瀾爽快應承,不加掩飾:“待你哪日登基,務必護潤知一世清名。其餘的我自會嚴加管教他,不教他行差踏錯。”
“他與你自幼相伴,應該的。”
“哎,和你這等心思細膩之人交談,實在累人,字字句句皆藏機鋒。”
蕭沁瀾忽地起身,緩步繞至陸承韫身後,雙手搭在他的其肩,身子微傾,朱唇觸碰到他的側臉,旋即分開。
尋常閨閣女子哪敢有絲毫逾越女德之嫌,簡直驚世駭俗。
溫熱的氣息落于臉頰,前所未有,陸承韫猝然驚起,連連退避數步,心神恍惚,難以置信地直直望向她。
蕭沁瀾但笑不語。
封建社會便是這點好處。
女子自幼受縛于三從四德,隻要身體有所觸碰,便足以令男子誤以為女子情深意重,會不顧禮教,甘冒天下之大不韪。
陸墨淩、蔫潤知,乃至超凡脫俗的司空颢,皆未能脫俗。
陸承韫此人……
蕭沁瀾細細審視,上下打量。
劍眉星目間英氣内斂,面容端方中又不失溫潤,恰似古畫中走出來的謙謙君子,又純又欲,引人遐想,想要狠狠欺負,想要使那平日沉穩的面容,漸漸破碎……
亂世烽火,目睹商賈百姓的艱辛,普羅大衆的生計維艱。
往昔蕭沁瀾或可置身事外,淡然旁觀。
而今手握權勢,自當挺身而出,将那封建舊制推向獨立、民主、和平、統一且富強的新時代。
她掐了掐掌心,“今日造訪,簡而言之,我行事,你收尾,勿傷無辜,這是我行事的鐵律。”
陸承韫此刻已恢複冷靜,波瀾不驚中暗藏風雷湧動,“你選我,隻是因我看到了那樁事?”
目前來看,隻能是這個原因。
來日方長。
“自然。”
“你呢?不想常居那至高位置?”
蕭沁瀾眉目彎彎,“我一介女子,如何駕馭得了群臣?
帝位雖尊,但責任重如泰山。
想要成為明君,就需要如太後一般勤勉勤政,夜不能寐,日理萬機,辨忠奸,斷是非。
稍有懈怠則民怨沸騰,朝綱不振,外患接踵。
屆時曆史長河,悠悠千載,誰又知會怎樣評說?後世怎樣論斷?”
蕭沁瀾緩步至他身旁,自背後環住他的腰身,感受到他瞬間僵直的身軀,發自肺腑笑道:“我所作所求尤為簡單,隻要你守住明昭王朝的基業,勿使大權旁落奸佞之手。
我願傾我所有,助你穩坐龍椅,讓那些曾棄你而去之人對你俯首稱臣,敬畏交加。對了,送你個禮物。”
話音落下,她望向窗外沉寂昏暗的天色,如同來時般悄無聲息地離去。
而屋内的陸承韫展開她贈予之物……
這是……
一幅親手繪制的……
筆墨生動,活靈活現……
簡直……
徹底令他瞪大雙眼,愕然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