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瀾……
太後歎了口氣,“哀家向來秉持公正,既然潤知已率先表态,你們五個暢所欲言,各抒己見。靖郡王,你先說說吧。”
靖郡王蕭亦辰,身兼宗人府左宗人之職,聞言立即步出隊列,“太後明鑒,此事錯綜複雜,實難倉促決斷。或可先将涉事官員召入宮中,面聖陳情,再行定奪。”
太後道:“關乎重大?甯郡王呢?”
甯郡王蕭抒同身為宗人府要員,言辭間略顯含糊,似是而非。
司空颢慣來溫文爾雅,卻嚴守法度,表示不容絲毫徇私。
陸承韫隻一句,“千裡始足下,高山起微塵。”
“都是好孩子,墨淩呢?你素以聰慧著稱,對此事又有何獨到見解?”
陸墨淩頗為不屑,沉聲道:“開國功臣,功勳卓著,往昔确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
“喔……”太後似笑非笑,“墨淩是要求情了?”
“然而!”陸墨淩話鋒一轉,聲音铿锵有力,“正如太後所強調,律法面前,無分貴賤!該官員知法犯法,無視皇恩,辜負百姓,有負朝廷重托,更玷污了身上的官服!此等行為,罪責難逃,臣懇請太後予以嚴懲,以儆效尤!”
“嚴懲不貸嗎?”太後意味深長地看向定國公,“卿家之意,哀家已明。那便由五城兵馬司押解至刑部大牢,待進一步審理,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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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時分,定國公府膳廳之内燭火搖曳。
“最近波詭雲谲,瞬息萬變啊……”
陸澤撚着銀筷,夾菜入口,面色忽然一沉,将銀筷重重擱在桌面。
筷落如錘,擊盤之聲“哐當”震耳,桌上器皿霍然顫動幾分。
陸墨淩與國公夫人嚴氏早已習慣他的性情,神色自若,餐食不辍。
唯餘末位端坐的陸承韫将筷擱置在碗旁,視線凝于桌面,不能再用膳。
“太後身為女流,又非皇族血脈,近來行事愈發張揚,竟想要淩駕蕭氏之上,插手皇家内政,這等行徑令那些外戚怎麼信服。若那些外戚有何舉措,恐怕會令本已動蕩不安的朝堂再添紛擾。屆時墨淩登基必更為坎坷漫長。”
定國公府随太祖皇帝開疆拓土以來,用膳之時常與麾下将領談笑風生,從無“食不言寝不語”的拘禮。
聽罷此話,太祖皇帝庶妹、國公夫人嚴蘭樂,啜了口羹湯,雲淡風輕道:“彭湛狎妓,果真出自太後之手嗎?”
“現在朝野上下,昔日一路起義而來的舊臣所剩寥寥,除卻老夫與忠勤伯外,餘者多為地方新晉之官,或是曆經兩朝的大儒,或是對蕭氏忠心耿耿的文臣。
今日之事牽涉者可是正五品老臣,翰林院唯一的眼線,若非太後授意,何人敢不劣方頭的得罪定國公府與開國功勳!”
“文華殿中那幾位呢?他們動機似乎更足。”
“靖郡王與甯郡王家族凋零,父母皆逝,已難成氣候。
太醫院院使司空言,自太祖龍馭賓天便深居簡出,隻侍奉太後與賢昭公主之疾,其子司空颢性情溫良,淡泊名利,與賢昭公主同出一轍,皆難成大患。
而本是最大有力競争者的醇親王,志不在此。今日言談間,他對賢昭公主贊譽有加,三句不離。忠勤伯庸碌無能,爛泥扶不上牆,背後又無強援,不必過分憂慮。”
“可,若醇親王真與賢昭公主結秦晉之好,又當怎樣?”
“母親!”陸墨淩忽地打斷,将碗筷擱下,“沁瀾自幼視潤知為兄長,心中并無男女之情。”
“皇家聯姻,素來不拘泥于情愛二字。”嚴蘭樂繼續品嘗羹湯,“墨淩,你若想要穩坐江山,最便捷之路莫過于讓賢昭公主成為皇後,誕下嫡子。
無論你對賢昭及其子嗣情感如何,在未将前朝後宮完全掌控之前,萬不可顯露絲毫嫌隙。”
“但沁瀾身為嫡公主,能擔皇後之名嗎?”
“按史冊與祖宗禮制,自是不可。今時朝堂不同史冊中所記載的,你與賢昭有有表親之誼,親上加親,未嘗不可變通。”
“娶沁瀾為妻……”陸墨淩喃喃自語,手中羹勺無意識地在碗中攪動,神色複雜,沉吟深思。
“怎得?莫非你心有不願?”嚴蘭樂笑意盈盈,目光柔和地望向陸墨淩。
陸墨淩隻搖頭感慨,“若是其他事,待我登基之後定當不惜一切代價,牢牢掌握。我曾試探過許多次,沁瀾于我确實無絲毫兒女私情,始終視我為兄長,心中從無他念。
若她真有意于我,憑嫡公主的才智與人脈,扶誰登基不過是舉手之勞,隻需她一句話,即便是太後亦難逃衆口铄金,又怎會有六個備選太子之說?怎會不助我?怎會多年沉寂,對世事漠然視之?”
末端一直靜坐的陸承韫心中蓦然一顫,莫名而來的驚詫與希冀成真直直湧入他的胸口,使得他血液激昂,眉眼間不自覺變得溫和柔軟。
沁瀾才智雙全,卻獨獨選了他……
那幅畫,莫不是早已……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