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胸寬廣,行穩緻遠,方能裝得下天地萬物,咽得下百種滋味。
本采,今日是除夕,阖家歡樂,别讓破事影響了心情。”
本采聽罷面色仍舊凝重,長籲短歎一番後,擡眸望向談笑的衆人,“殿下思緒如此寬廣,奴婢是萬萬做不到的。罷了……”
“是嘛,豁達樂觀,這樣就對了。”
蕭沁瀾偏頭笑着回應,回首時,眼眸深處卻藏着深深的銳利。
琉薇回禀的事情,她早已知曉。
太後乃中立之人,是真正有才能的領導者,諸多政策皆是為了王朝百姓的。
而此次為貪官定論一事,多半是蕭墨淩再三主張的結果。
太後雖權柄高懸,卻已無法如昔日般,對所有政事全權做主。
短短數月間,蕭墨淩便唯信自己所用之人,對不偏不倚者或施以微壓、或加以輕視。
判斷缺乏公正,無包容之心。
這樣的皇帝一旦掌權,明昭王朝恐将淪為他的一言堂。
貪官污吏定會趁機崛起,心志不堅的官員也會紛紛效仿,民間必将怨聲載道,百姓将重歸疾苦之中。
而自己若真成了皇後,實權恐怕也會逐漸被剝奪。
初語樓之所以能夠發展到如此規模,自己手中的強權、以及無人敢挑釁的威嚴是最重要的原因,毋庸置疑。
必須加快速度了!
想罷,蕭沁瀾收回思緒,視線落在那一場場歌舞之上,神情舒展愉悅,動作端莊大方,看不出絲毫異常。
嫔妃們的位置僅次于她,緊接着便是親王、郡王。
多虧她開了後門,蔫潤知才得以借着好友團聚的機會,将剛剛到來還未坐穩的陸承韫拐到了他的位置上。
可拐來之後,蔫潤知卻面色萎靡,一杯接一杯地不停喝着酒水。
蔫潤知身體後傾,滿臉憤憤不平,壓低了聲音叫嚷道:“衆目睽睽之下,陛下硬生生将沁瀾帶到了那個位置上。
除了皇帝、太後娘娘,淑妃可是正經行過禮的側室,堂堂四妃之一。可沁瀾身為公主,地位卻高于淑妃,你說這是為何?”
說罷,他猛然仰首,高擡手臂,又灌下一杯酒水。
陸承韫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傷口剛愈合不久,不宜飲酒。
他神色淡然,平靜地品着精緻點心。
“陛下已默許沁瀾為後。”
“無知!”蔫潤知重重放下杯盞,随之而來的是“哐當”一聲脆響。
他抿了抿唇,低頭看着那冰冷的杯沿,“何止是陛下,朝中大臣也默許了此事。你看看這群人,誰也未曾站出提出一點不同意見。就連禦史台都緘默不言,功績都不相争了。”
蕭抒與他相鄰而坐,聞言謹慎地越過陸承韫後背,側身拍了拍蔫潤知的肩膀,“事情還未發生,一切皆有可能。别忘了今兒個是什麼場合,你可莫要發瘋胡鬧。以我的身份可是救不了你的。”
司空颢亦被拽至此處,與他共坐一席。
好兄弟多年深情未了,身為旁觀者,他感慨搖頭。
可皇後之位牽涉國事朝政,他既無官職又無地位,不敢妄加言論。
唯能斟滿杯中酒,與之遙遙相碰,以作慰藉。
“唉,世事何以如此艱難?”蔫潤知斜倚在桌面,慵懶地搖晃着空酒杯。
“其實亦能體諒。”
蕭抒隔着旁人,低聲細語道:“你與賢昭如影随形,自幼相伴成長。
聽聞你初生之時,不顧小賢昭的踢蹬之足與啼哭之聲,仍親自為她更衣,乃至……咳咳,直到賢昭六個月後,方被她的小手呼怕。自此未曾分離。
司空性情淡泊,喜靜好讀,他不懂。而陛下則性格開朗,酷愛武藝,且與賢昭共同曆經磨難,甚至生死。陛下同你一樣心中有所執念,亦是情理之中。”
“但沁瀾那般高潔,聰慧穩重,豈能與他人共侍一君!”
“呃……”蕭抒眼神飄忽。
世人皆對新奇物件兒懷有好奇之心,難免欲近之、又征服之。
所得之後,往往被置于一旁,而先去探尋未見的新奇。
未來入宮的女子必定甚多,無人能抵擋住青春美貌的誘惑。
蕭抒撫了撫鼻尖,悄悄離他遠些,“身處我等地位,最為重視的便是後嗣傳承,三妻四妾亦是尋常之事。隻要陛下情深意重,始終不渝……”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終至消散。
不待他唠叨完,蔫潤知即刻表明心迹,“任憑世間繁花似錦,弱水三千,我獨愛那初見時的心動,至死不渝。”
“你非帝王之身,無需憂慮後嗣之事,亦無政務纏身,朝臣催促,自然可随心所欲。”蕭抒言罷忽覺不妥,連忙掩口,四下張望。
甩了甩頭後,蕭抒道:“莫要再想這等煩心事了,昨日外出我發現一處美景,明日我們一同去爬山如何?”
與他挨着的陸承韫淡然輕笑,“大年初一,你倒是精神飽滿,偏愛這些耗費體力之事。”
蕭抒歎氣道:“府中冷清,誰願久留。京師美景衆多,我豈能虛度時光。”
隔着一人的蔫潤知再未參與對話,爬起來傾倒酒壺,凝視着那潺潺流淌的清冽水珠,陷入沉思。
一旁的司空颢隻是含笑搖頭,側目望向高位上的幾人。